社會｜我們仍然未得勝－－ 訪問香港同志遊行2009搞手: Connie，阿偉，Jimmy

我們仍然未得勝－－

訪問香港同志遊行2009搞手:

Connie，阿偉，Jimmy

文:小弟

香港同志遊行2009已於11月1號完滿結束。不過與其說這是個遊行，倒不如說是個1800人的街頭派對。今年的同志遊行（下稱Pride Parade）以「驕傲做自己，同志愛出來」為主題，繼續呼籲同志們要妖要型要靚要勁要人見人愛車見車載要性感嫵媚大條道理－－係啊，我係同志／撐同志，and I’m proud of myself！不過不要誤會：這裡的驕傲，不是要嘴噍噍排斥非我族群，而是一份自豪，一份自信。不過在大家高呼「yeah!我係同志／我撐同志」時背負的重量，其實又未必如大家想像般輕巧。

I D A H O ？ P r i d e P a r a d e ？

一年又Pride Parade又IDAHO（International Day Against Homophobia， 國際不再恐同日），上年就有主流媒體撈到亂曬，其實兩個遊行又有甚麼分別？搞遊行又費力又費錢，點解仲要搞？仲要一年兩個？

要解答這些問題，或者無可避免要講講IDAHO的歷史脈絡。Connie回憶道： 「2005年，明光社在明報刊登了9800個反對政府就性傾向歧視立法的個人簽名，而其實那時距離第一屆IDAHO只有兩星期。」9800個簽名－－還未計團體簽名－－這意味著明光社在之前做了多少功夫？「明光社叫學校的家長簽， 教會教友簽，甚至在南丫島叫村民簽……社會氣氛很差。」就在這個恐同氣氛瀰漫的2005年，同志團體開了一次緊急會議，並決定響應美國的全球性團體International Lesbian and Gay Association的號召，舉行了第一屆的IDAHO 遊行。

「當時怕同志們不敢露面站出來，就買了100個嘉年華面具－－就是有羽毛啊可以完全遮面那種。遊行路線也弄得特別短，從東角站到維園門口－－還未入到維園， 就在噴水池兜個圈－－就回去……我們甚至有特別措施：如果有人踩場就過去擁抱／握手，總之就是打不還手。」到底是一個怎樣恐怖的社會氣氛，才可以逼得讓同志連想帶個面具在銅鑼灣打個轉都要如此懼怕？遊行路程雖短，卻絕不易走。「到終點除下面具時，有很多參加者都要忍不住哭了出來－－因為對那些參加者來說，那是第一次他們可以公開在公眾表露自己。」

就這樣，IDAHO繼續舉辦了幾年，而遊行氣氛也一年一年改變。由第一年很沉重很沉重，慢慢變得繽紛起來。有參加者開始覺得「咁難得出黎，當然要free D，著得sharp D」，漸漸與搞手的期望有落差。「第四屆時我們在台上沉重地宣讀世界上因為同志身分而被判死刑的死難者名單後，到結尾一播主題曲《光明會》，大家竟然在開心地跳龍舞……我都有跳……於是連我們搞手也開始在想，到底是應該開心還是不開心呢？」有見同志界慢慢有這樣的兩極分化，同志團體終於決定在上年開始學習歐美，辦了第一次的Pride Parade。

「或者，叫人開心比叫人傷心容易吧。」

有咩好P r i d e ？

不過這還是沒有完全解答到為何要搞Pride Parade。到底有甚麼值得同志那麼開心那麼驕傲？「一年有三百六十五日，有一日可以做回自己，這一天不是很好嗎？」不過只有一天而已啊，不是該傷心嗎？Connie也坦然繼續道： 「其實時至今日，我自己都覺得同志沒有甚麼可以驕傲（自滿）──我們甚麼（社會保障／認同）都沒有，那麼辛苦才在家暴條例上爭取到少許……不過可以驕傲（自豪）的至少是我們比你們（異性戀者）能耐吧，生活也比你們（恐同者）精彩──你看你們多單一和傳教士？」

那是不是苦中作樂？「我想不是吧。譬如說我看報紙，這邊看到有人因其同志身份而被四個歧視他的少年打死…… 另一頁又看到世界上第一只專為男同志服務的郵輪啟航，又會覺得挺開心。其實這些事都是不停的在發生，不過未來（同志）的事也一定是開心的比不開心的多吧……就像我相信對同志行死刑的國家未來也會越來越少…… 不可以單單用一個苦和樂就概括人生和社會，然後就只是看著一個點說這是樂或苦。」說到底，「Pride Parade就好像一個慶祝會一樣：至少我終於可以走出來了！」

變態不變態？ 一樣不一樣？

不過開心還開心，搞手呼籲大家要穿得出位穿得妖，又怕不怕被人覺得同志＝變態？「哈哈，對我來說，變態是個讚美呢…… 覺得變態是因為覺得同志在嘗試改變一些社會固有的概念啊」的確，如果大家可以意識到固有的那種只有異性戀的概念是多麼違反人性＋過分地把社會約簡為鐵板一塊，Pride Parade的搞手們也應該會感到欣慰。試想如果世界上只有異性戀，就只會好像「步操方陣那樣， 沒有個人特色，個個都一模一樣」。再推一步，如果覺得穿得妖就是變態，也只是意味著反對多元的存在。穿得妖，除了是想吸引眼球，告訴大家同志確實存在，更是要反對社會上單一的性／別觀，which這種對性／愛都要劃一的要求， 才是真正的變態。

提到多元，同志和直人不是都是一樣，只有上床的時候才有分別嗎？為甚麼同志會覺得自己是那個多元，相對著異性戀霸權的一元？同志和直人不是一樣乎？「這只是對同志第一層的理解，我們是不同的」Connie接著說：「第二層的理解是：同志和非同志是很不同的──你們可以結婚，而雖然你可以說結婚也沒有甚麼好，但你們（異性戀者）至少可以選擇，而我們卻連進隔離病房探望伴侶也不可以……從我一開始和女孩談戀愛，就已經有很多人告訴我：你的路會很難走， 沒有將來……在這樣的氛圍和壓力下，同性伴侶你也難以長久一起。其實同志的戀情就是這樣每天都受人懷疑。但異性戀的戀愛卻受人祝福。」「那些勸告其實和詛咒沒有分別嘛！」阿偉補充道。其實，直攣絕不一樣，但正是要在意識到這些差異和多元，才可以做到對同志的真正理解。

怕不怕強調直攣的不同，會讓同志運動變得不straight-friendly？阿偉則反問：「為甚麼你會有這樣的猜測呢？（嗯……因為因為，覺得和你們不一樣，難以接受吧。）支持菜園村運動也有很多不是居民的市民支持…… 其實同志運動和其他運動一樣，都是要一個連結。就像菜園村運動也需要很多非村民的支持。」Jimmy則笑道：「說因為攣直不一所以不會支持是藉口吧！香港人有那麼多人看歐洲甲組足球聯賽，他們是歐洲人嗎？那為何還會有人飛去歐洲看？」

再說，當日所見，其實Pride Parade也不是真如外界說那般妖。「話我們妖的人其實大部分都沒來遊行，是因為看到報導那幾張照片才會有這樣的想法。說到底，很多人都還是不敢來。」

誰的同志運動？

傳統來說同志＝GLBT（gay-; lesbian-; bisexual-; transexual）。不過眼同志運動不只有G L B T，還有性工作者，易服，S / M參與其中，那是不是代表同志的定義已不只於此？ 說了那麼久， 到底同志運動中的同志又是指誰？ 「同志就是非異性戀者的所有大眾… … （ 那是不是代表所有性少眾？ ） 是性多元。性少眾是很邊緣自己的說法， 不只翻譯有問題， 是概念上的問題，性多元的相對卻是在說異性戀是性單一。」C o n n i e說道。

消失的研討會－ － 同運面對的困難／ 選擇

上年Pride Parade後有一個兩岸三地研討會，讓各地同志團體可於同一平台討論，交流和分享同志運動上的理念和經驗。雖然上年的研討會未能做到預期效果，分享過多，交流過少；不過今年蹤影全無，卻還是讓人失望。Jimmy坦然說：「是資源問題吧，搞研討會需要金錢人手場地，而我們很欠缺。」「不過今年確實是漏了研討會（Connie：不是漏了，是沒有資源的問題）是漏了，我反對一切都是資源決定論…… 我們事實上是不夠錢不夠人，不過到底想要一個怎樣的遊行決定著我們的資源如何分配：是要多人，然後就好開心好滿足；還是少人，但可以深化討論？」阿偉弦外有音，退後一步，Pride Parade其實可以成為所有運動的借鏡／反思。不過，all in all，如何可以讓同志運動走入社群，加強凝聚力才是the final question。我們仍然未得勝／還是有部／難唸的經。今年的Pride Parade雖是完滿結束了，但長路漫漫長路，同志運動其實還需大家支持，「我想大家可以多點參與同志團體的活動…… 遲些（20 Nov – 1 Dec） 還有同志電影節呢。」Connie笑言。不過其實要支持同志運動，也不一定要等Pride Parade等IDAHO等XYZ，從生活開始驕傲做自己，才不會讓Pride Parade還原成一個日期。一句到尾：It’s never too la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