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凌靖海@吐露詩社

上一次學生報的文藝專欄,吐露詩社跟大家探討公理和正義的問題。白色恐怖的嚴冬裡,我們不禁大聲質問象徵公義的春天何時到來,向世人發放溫暖和生機。而現在炎夏將盡,吐露詩社打算燃燒最後的熱情,到熱帶的加勒比海看一場思潮的崛起,如海嘯一般,一開始時只是一流暗湧,到最後思潮席捲而去,詩人以自己的聲音為牙買加女性重塑自身價值。

Una Marson,中文姑且譯為烏娜馬遜,牙買加詩壇的重要人物。1905年出生於牙買加,之後成為多產傳媒人,除了在眾多報章雜誌上發表文章,更開設自家的雜誌社宣揚理念,及後再移居倫敦供職於英國廣播公司,而理想不但從不磨滅,關注面向更隨人生閱歷漸增而變得更多元。無論身處牙買加還是英國,烏娜都以其極富力量的詩句抗爭。

時為二十世紀的三十至四十年代,牙買加當時仍是英國殖民地,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協助英國作戰。當時牙買加推行的政策幾乎都為鞏固父權而服務,例如已婚婦人不可以做公務員,女生在學校接受的教育內容改成育嬰訓練,等等。在如此混亂的時空背景推行的政策,是功是過至今仍未有定論。但烏娜當時已經寫詩發聲,我們可以從中窺知牙買加黑人女性要面對的切身問題。

牙買加黑人女性當時面對著的,是種族加父權的雙重壓迫。黑人女性的自我形象長期被主流的價值觀扭曲壓榨,因為當時的觀點認為白人女性的雪白肌膚和直長秀髮才是美的標準定義。對這種不公平的價值觀,烏娜固然要大聲疾呼。在“Kinky Hair Blues”一詩中,主角義無反顧向讀者道出 “I hate dat ironed hair/ And dat bleaching skin.” “I like me black face/ And me kinky hair”,當中 “kinky hair”指的就是那一頭鬈髮。這兩句固然表示了黑人女性以自己天生的外表為傲,更指出當時流行的美的定義根本是他人強加於她們身上的枷鎖。詩句本身以牙買加口音的英語寫成,故此反抗的意味更加激烈。

另外一例是 “Renunciation” 一詩。此詩以傳統的英詩格律十四行詩寫成,雖然烏娜此舉被一部分評論家批評為模仿歐洲詩人(例如吉普齡),但亦有人持相反意見,認為以舊式格律去創作、故意模仿歐洲詩人,不失為抗爭的手法。詩題“Renunciation”指放棄,是極度嚴肅而正式的用語,已向讀者明示作者對婚姻所持反對態度之嚴肅與義無反顧。詩的頭三段用柔和的自然意象帶出愛情的甜蜜喜悅(如鳥語花香、如月明星輝、如海浪陽光、如熹微夕照),卻在最後兩行來個大反撲: “But not for me what most I crave, –/ To call thee mine, — to be thy slave.” 「奴隸」(“slave”)一字出現得特別震撼,意味著對婚姻制度的控訴。牙買加的男性霸權比英國更加牢固,詩中人物縱使深愛男友但仍然力拒結婚,因為結了婚就會變成男家的奴隸。成為愛情奴隸的苦況又是如何?可以在 “In Vain” 一詩找到答案: “In vain one boon from life’s great store I crave,/ No more the king comes to his waiting slave.” 固然,裡面的「皇帝」是借代丈夫而「奴隸」是借代妻子。但更重要的是奴隸不光是奴隸,更是苦苦守候的 “waiting slave”!妻子之苦可想而知。

說到這裡,大家有否發現詩除了可以撫慰人心、吟風玩物之外,更可以成為抗爭的有力武器?上文提到的牙買加口音英語,又有否令各位想起最近鬧得熱烘烘的保衞粵語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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