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的,沒有看見的
文:L

夏天夜晚有時會開冷氣,但睡到半夜太冷了就會起來把冷氣關掉開風扇,再睡。

一晚又開了冷氣,夜半醒來,看看鐘的螢光時針還未到一點,而房裡的冷氣剛剛好,按道理還未到我醒的時候,但我卻無端醒來了。在床上翻了兩翻,希望快些睡著。中途睡醒很麻煩,我會擔心其實整晚都再睡不著了卻又以為自己睡得著。這晚翻了兩翻,又翻了兩翻,還是睡不著,躺在床上忽然就聽到了冷氣機以外的聲音,非常微弱的,好像有人按住了口在叫。

那聲音完全嚇倒了我,覺得有鬼,如果不是鬼就是賊,明明躺在床上都腳軟,希望那些聲音快些停下來,又希望是自己幻聽,想想如果真是幻聽又覺得害怕,最後爬了下床。擔心著有賊,儘可能攝手攝腳,一點聲都不敢出,恐防他聽到我動靜砍我幾刀,很奇怪的常常想到賊就想到刀,想到刀簡直就覺得身上快要多幾個傷口了。

握住門把旋開了,拉門,再慢慢將門把旋回去,走到客廳一片昏黑,風扇開了沒關紅燈一閃一閃。我站在客廳又聽到微聲,今次很明確地聽到來自父母房間。

我大概猜到是甚麼事了,雖然大可以回到自己房間繼續睡,確定了家裡沒有賊也應該沒有鬼,腳卻帶著我在昏黑中來到父母房門前,腳的皮膚擦在地上原來非常大聲。他們應該就在門後做愛吧,我的父母。他們拘謹而避忌,在我和姐姐面前連手都少牽,常常吵架,頻密而激烈。儘管曾在母親的枕頭底下見過避孕套,但用過的避孕套不知丟在何處,大概總被其他垃圾掩蓋;而我,從來無法想像他們做愛的模樣,常常詫異我和姐姐究竟是怎樣生下來的。

門沒有關緊,我也少了一重掙扎,不用旋開門把。我要做的所有只是把門輕輕再推開一線。我不敢站在門前,好像縮成一團的話被發現的機會就會少些。我坐在門前透過那一線門縫看進去,房裡比想像中更黑,大概窗簾都拉上了。我坐在那裡直到眼睛習慣黑暗,分辨得出黑暗中模糊的形狀和晃動。

模糊地晃動著的只是巨大的黑影,兩個交疊的人,沒有再多細節,我連他們究竟是蓋住被還是沒蓋被都搞不清——不過這並不重要。我想我從來沒有覺得有多想要見到父或母的裸體,我一直好奇的是他們之間如何交流慾望。

又或,會否,慾望的交流比我以為的日常,在他們一起看電視的時候、一起買東西的時候,甚至在他們吵架的時候。慾望流動,可是我沒有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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