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基劇社《憶疊》
監製:林澤駒
編劇:李嘉儀
導演:潘雯君
副導演:陳倍瑩
助理導演:吳家欣、楊珏渱

文:東郭先生
本地作家李智良在《房間》裡曾寫道「沒有人知道記憶和一個人的身份、人格與個性到底有啥實在的關係。一個失憶的人,其自主和行動意志從何而來?沒有了記憶的身份意識到底是甚麼、它何以操作?它不會就是動物本能吧。」崇基劇社《憶疊》事先表明它也要探討「存在」與「遺忘」這兩個主題。

但《憶疊》有點不同,裡面的人還在守護著一點記憶,該劇的設定是:「遺忘城」每位居民踏入18歲前的最後一分鐘,最想記得的事情就會永遠被記住,但之後每日發生的事都會忘記得一乾二淨。

這樣看來,「遺忘城」原來並不吸引,其實連角色自己都後悔,例如少女阿芯曾說過她想記住今天,不斷忘記也令她痛苦。問題是當初四位主角為何覺得該城會吸引然後逗留?大多是因為他們想忘記原先的痛苦回憶吧,但每個角色為何/如何走到這一步、他們的心路歷程,編導都沒有交待,故此,每個角色性格的差異並不明顯。除了最後那片回憶不同之外,實在看不出他們有什麼個性上的不同。

或者應該這樣說,角色的自我是封閉。儘管對白的表現是一場對話,但角色之間好像不懂溝通一樣。無論是主角的「意識」還是「過去」,都被角色自己(其實是編劇)封住,因而也封住了觀眾主入角色內心的可能,我們只得從角色的個人讀白去知道他的想法。

尤其此劇嘗試相對化真與假、有與無的標準,將事的客觀性、人的存在與否化結為每個個體的選擇/決定/感覺/信念,那麼在演員「讀出」這些違反日常常識的對白之前,實在需要花更多的內容去鋪墊,讓觀眾與角色一同進入劇裡面的世界。但編導在這方面似乎沒有這樣的打算,故此整套劇的節奏、情節慢慢會變得頗為單調。而如果編導是刻意想呈現城內單調、平面的面貌,此城真的很不吸引。

除了探求過「有無/存在」的問題,此劇亦有提及過生命意義及何謂自我。其實思索這些問題可以是頗積極的意識表現,為何去到「遺忘城」裡反而令我覺得這班人像喪屍?

電影《搏擊會》主角Tylor深夜走上街,無故拿著槍(裡面其實無子彈)指住一個便利店的小職員,問他「Raymond, you’re going to die……What did you wanna be, Raymond K Hessel?!」。Raymond其實有個做獸醫的夢想(而我們每個人也有夢想),如果下一刻得死去,為何現在還要在便利店裡尻hea?究竟我們死前有沒有奮力去做一件真正屬於自己的事?如果過去未曾做過,未來便得嘗試,於是當下便需要make choice、make a difference。最後Raymond選擇了離開便利店職員的生活,希望新的生命得以展開;《憶疊》對於生命意義的失落有另一個處理手法,主角們需要選擇最後一片記憶,其餘的都得忘記。這種做法令他們執迷於「過去」,每天只活在「過去」其中一片的記憶裡,這段記憶的意義沒有在旅程中轉化、提升,亦無法說出這段過去的記憶對於當下的我再有什麼意義。

雖然「遺忘」不一定是壞事,但劇中的角色全面地「遺忘」過去後,同時亦失去了「自我」,每日取一個新的名字,每日都有個新的自己,但其實日日都不是自己,《憶疊》便是淡淡地透出這種悲涼。對筆者而言,肯定自我意識這回事,「我」是個不斷更新的「我」,這絕不是指要「我」遺忘過去,恰恰相反,「我」透過比較過去與當下的經歷,才可以見到「我」有增長、減少等變化。「我」存在不為守住記憶,而為活在當下,開展一個不同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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