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翼星期五——中國勞工月
文:麟

前言

「左翼星期五」是基層大學舉辦的活動,目的是希望讓公眾脫出香港主流對社會議題的論述,嘗試由基進(radical)的角度重新開展討論。所謂「基進」,簡單而言是由社會上比較邊緣的群眾或觀點出發,透過他們身處的境況,幫助我們檢視整個社會結構或組成的基礎,找出政治、經濟、文化資源如何分配,又傾向於何種的世界觀。

話說回來,「左翼星期五」由去年十一月開始,逢星期五舉行,每月皆有一個主題。今年一月的主題是「中國勞工」,主要以兩次電影播放(《紅西服》、《盲井》),兩次公開講座的形式進行,講座由推展內地民工教育工作者蔡毓毓,以及科技大學社會科學部助理教授潘毅主持(註)。

一個中國  各自想像

「中國甚麼都缺,就是不缺人!」——《盲井》
「我不想下崗!我不想下崗!」——《紅西服》

中國,熟悉得有點陌生的名字。

祖國、中華民族、投資市場、更緊密經濟合作、十一五行動綱領、自由行、來港內地孕婦、新移民問題、居港權、優才計劃、競爭對手、北上發展、有毒食品、保皇黨、廿三條、八九民運、九七回歸、十一黃金加國慶……是為香港人的中國。

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改革開放、世界工廠、龐大消費市場、能源入口大國、大規模工傷和礦難、城鄉問題、貪污腐敗、三農問題、民工問題、打壓異見份子、維權運動、極權封閉、加入世貿、搞奧運……是為內地人的中國。

中國,一國兩制下的中國,於我們而言,是一分為二的。當然如果我們夠國際視野的話,還會發覺有台灣、西藏獨立的民族中國,沒有自由人權、國際威脅、不願提高匯率、軍備上升、東盟成員、大量傾銷的異國人的中國。對中國的理解,又一分為三,一分為四。

可是,我們不會再想,中國如何屬於農民、如何屬於工人,儘管中國的憲法清楚列明,他們又在中國佔大多數;我們也不會想,改革開放是一件怎樣的一回事,除了教科書上、傳媒報道、中港兩地政府只堅定地告知我們,「先讓一部份人富起來」是對的;我們也不會想,我們與中國的城鄉、中國的工農有甚麼關係,除了一些虛構的民族意識、旅遊場所、經濟支持點外,中國對於我們而言是甚麼。

如果告訴你,十多歲出走城市的農民工,他們不屬於城市,也不懂如何耕作,他們受完免費教育後便去打工,工廠工作變成了他們唯一謀生的出路,是唯一的出路。所謂的工作,並不包括傷亡保障,不包括法定工資,不包括家屬在城市的衣食住行、教育、醫療的福利,還要付上農村身份,變成異鄉的拓荒者。《盲井》中在礦井謀財害命‧每個賺三萬的農民工,為的只是讓子女接受教育,讓他們徹底消滅這個為他帶來不幸的農民工身份。可是,農民工賺到的錢,遠遠不能讓她/他變成城市的居民,也不夠她/他付上任何工傷的代價;他們在工廠只享有勞動的權利,超時工作使人疲倦得拋掉社交生活。

他們不是工人——夢鄉,使他們好回到家鄉、回到家人、回到自己的身份中。

即使平安回到家鄉,只是等待疾病、收地拆屋、工傷,花去他們的一分一毫。

改革毀民生

城市的下崗工人也是如此。在城市,只有有工作的人才是居民,沒有工作即沒有錢沒有消費沒有身份沒有生活沒有未來,只餘下一個沒有內容的戶籍。他們有自己的過去——國企工人——這代表一切形式的勞動受到尊重,具體表現為社會會為每人提供工作,企業有責任照顧員工生活的每一方面,而不是僅僅付工資,每個人的衣食往行都由彼此共同承擔。

改革後一切都消失。血汗轉化為物質財富,但財富卻流向城市、流向工廠的老闆、流向專業的人才、流向虛異股票國投資者——卻不會流向勞動者(尤以農民工為甚)。更多人(農民工)工作,更多人(國企工人)失業,更大規模的城市發展,更多的農村破產;更多的國際影響力,更多的國內動盪,更現代化的生活,更枯竭的人際關係……一切都同時出現……我們都向高增長的幻象進發……

他們發出呼號——在工廠、在宿舍、在家裏、在街角、在醫院、在法庭、在村、在縣、在省、在中央﹗君不見維權事件天天有,暴力鎮壓在四週!

有人會問︰可能嗎?有用嗎?更多的人都不過默默地不忿地說︰算了罷!貧不與富爭,民不與官爭,衰人惡有惡報!

想問︰這是個人的問題嗎?中國究竟發生過甚麼事?他們對我們而言是甚麼?不幸的新聞?還是你我衣食往行、賴以為生的他方鄰人?

註︰潘教授的新書《中國制造:全球化工廠中女工的主體、權力與叛離》,獲2006年國際C. Wright Mills獎,特請她來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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