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該，我想申請　性別友善宿舍

文：林君穎

舍監：「你們這樣做有顧及同房感受嗎？」
男生：「我……」
同房：「我沒問題啊。」
舍監：「身為女生這樣做，如果你爸爸知道，
他會有什麼感受？」
女生：「……」

對話隱含的故事耐人尋味，你定必以為在月黑風高的晚上，舍監撞破情侶交合，而同房更在現場……別想歪！事情並非那樣。實情是：當時日光日白，正值探訪時間，男生和女朋友在被窩──聊天，同房則在書桌用電腦。一切都正正常常，規規矩矩，舍監卻突然破門而入。三人都沒犯任何宿規，男生和同房卻被邀到舍監房間「增進交流」。

朋友說畢他的經歷，眾人紛紛瞪大眼睛，直斥「有冇搞錯」。相信你也對舍監的作為反感，以為大學開放自由，家長式的監管只適用於中學生。其實宿規蘊含保守思維，由分房方式至探訪時間至蛇票，都擺脫不了傳統的性別觀念。宿生受章則規管，很少人能冷冷地拋下一句「唔關我事」。沒有人希望受到無謂的宿規束縛，因而誕生了「性別友善宿舍」這個概念。

所謂「性別友善」，是指沒有人會因為性別、性傾向、性喜好等而受到歧視或敵對。「性別友善宿舍」就是體現這個概念的其中一個範疇，令所有人都能在宿舍住得舒適。要深究性別友善宿舍，不能不探討宿舍章則。

男生是很危險的！？

正所謂「南華連，北學思」，[1]中大有兩大女子監獄。監獄之「譽」並非「浪得虛名」，兩所女宿平日男性止步，就算是假日，探訪時間也比其他宿捨短，如監獄般嚴格。男生要找女宿生，只能像羅密歐與茱麗葉般遙遙相望。沒有任何男宿採取類似措施，而那兩所女宿有這樣的規範，相信背後的假設離不開男生危險而女生脆弱，因而需要特別保護。男女生理固然不同，惟不必把它放大或上升至性格等層面。所謂的「危險」，意義含糊。再者，姑勿論女生是否較脆弱，隔絕男性以保護女生這種做法也實在無稽，就好似叫人唔好出街因為馬路好危險一樣。

打造「異性戀無性」宿舍！？

曾有男同性戀學生在民主牆張貼公開信，感謝宿舍讓他與男朋友雙宿雙棲，反倒異性戀人卻沒這種優待。[2]章則對異性訪客規限重重：探訪時間較同性短，又不能在探訪時間外逗留在異性層，更不可購買蛇票。若被發現非法屈蛇，便需承受比同性更重的懲罰，面臨quit宿危機。這些規矩使異性戀人難以時常黏在一起，同性戀者卻不在此限。不過說到底，宿舍寬容同性戀者，其實只因管理層當他們無到而已。
而對異性戀者訂立的宿規，不難想像是希望禁絕性。章則列明禁止有傷風化的行為，學生致信某書院詢問做愛是否有傷風化，得到的回覆卻在「遊花園」。究竟性行為傷風化與否？只怕是書院說了算。我們需要廁所解決大小二便，需要廚房解決煮食問題，同樣地，我們需要私人空間解決性需要。宿舍是大學生生活的地方，在裡面自慰或做愛亦屬平常。性本無罪，人有性慾自然而然，管理者期望打造「無性」宿舍才不設實際。況且現有的宿規其實也不能阻止大學生在宿舍做愛，只要他們在探訪時間內完成性事並離開便可，而同性更可隨時做愛。監管者想像性行為只能在深夜和清晨發生，想像對象只能是異性，似乎過於狹窄。
不准騷擾！？

設有探訪時間，其中一個說法是避免訪客，尤其異性，在深夜騷擾宿生。藉口，這是藉口，以掩飾真正的意圖。政策之間的矛盾露出了破綻：不想外人滋擾宿生，卻有蛇票制度，只要付款，便能合法「騷擾」。而這種「合法騷擾」，是同性的專利，異性留宿卻通通非法。回想管理者對性的態度，騷擾之說不供自破。

宿生自治成就性別友善
雖然對宿規諸多批評，但我針對的並非宿規本身，而是背後的性別假設，以及其制定方式。規則不由宿生，而由不在那裡居住的委員會制定，但其他人何以能代替使用者決定空間的運用？這正說明宿生自治的重要性。宿生應擁有自主權，共同訂立每一層或每一幢宿舍的規章。只有透過協商，才瞭解不同宿生的需求，得出最合適的方案，令所有人都舒適自在。譬如與朋友分租，也會共同定下守則。居住者有不同性格和喜好，可能一個喜歡煮食，一個喜歡洗碗，只有他們才能透過溝通互相瞭解，作出協調，任誰也不能代勞。

除了制定宿規外，更進一步的是分配房間的方法。性別友善宿舍的基本理解是不以性別分配房間，簡單而言即混宿。最初這種分房方式因性小眾而起，好讓他們在男女分隔的粗疏分類之外有多一項選擇。以雙性人為例，他們不屬男也不屬女，怎樣把他們歸邊？強行分類，分類名稱卻與自身的性別認同不符，根本不能住得自在。再者，不僅是性小眾，而是所有學生都可以有性別友善宿舍的需求。人對居住的要求本來就各有不同：有些人希望與好友（同性或異性）同住，有些人偏好交流生，有些人喜歡寧靜，有些人晚上才工作。性別只是其中一項考慮因素而已，最重要的還是個人喜好以及宿友之間的磨合。

中大現時有全男宿、全女宿、男女分層宿舍，卻仍欠缺混宿。我並非提倡把所有宿舍都變成混宿，而是要有得揀。不論你希望入住同性宿舍或性別分層宿舍或混宿，都應該有權選擇。故此，學生有自主權選擇適合他們的性別模式，而非強迫他們接受監管者的單一安排，就正是實踐性別友善宿舍的理念。
性別友善行動：過去、現在與未來

為了方便管理，宿舍把「性別」想得過分簡單，以致由異性戀至同性戀者至雙性人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壓力。這種狹隘的性別理解並非第一天出現，一直有學生對此感到不滿，因此2011年有學生以「瞓湯石」來爭取性別友善宿舍。[3]雖然那次行動沒有帶來變更，卻喚起同學和社會的關注。可憾的是往後再沒有如斯直接的行動，性別友善宿舍的討論亦漸被遺忘。在國外，性別友善宿舍並不罕見，著名學府如哈佛、史丹福皆有推行，可是在中大，卻連討論氛圍也尚未形成。
大學一向被視為自由之地，學生能自由表達意見及組織行動。在性別友善宿舍的課題上，學生和宿生有能力推進討論，加上近年校園重現關注性別的組織，有助聚集有心之士，結成力量推倒一些荒謬的宿規。當然，宿舍只是其中一個場域，性別友善的實踐應拓展至生活每一部分。而且除了政策上的轉變外，我們亦需意識被壓迫的一群，提高對性別議題的敏感度，共同創造性別友善的宿舍、校園以及社會。
[1] 指崇基學院的華連堂及新亞書院的學思樓。
[2] 公開信被稱為「文廣潮文」，是一名學生為了諷刺宿規缺乏性別視覺而撰寫的。
[3] 2011年，有中大學生在聯合書院湯若望宿舍對出石地紮營，以「直視大學生性 慾、奪回宿舍性空間」為口號，旨在廢除禁止「鴛鴦蛇」等過時、不合理的宿規，成立性別友善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