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漢彤

part time、intern,這些大學生的常見話題,無時無刻提醒我們,四年大學只是人生的honey moon,接下來就是幾十年打工仔生活:朝九晚五是神話,開OT能有補水已經感恩;對著人品好一點的老闆,還算舒服,運氣差的,那就要日日受氣:即使擠光精力時間,還有半生時光要過著樓奴日子。

一般阿Q式精神勝利的想法是:不管怎樣說,這都要比幹洗碗工的幹地盤工的要舒服多,至少安安穩穩坐在冷氣房內。話雖不錯──不,或者其實在今時今日,已經錯了。畢竟手持大學文憑的,也可能要考慮一下保安或者三行工作,文職的工不但難找,待遇有時還比不上前者呢。連會計、教師、公務員這些大路工作,也是各有各辛酸。說會計吧,朝八晚十二,chur盡一至日幾乎全年無休;教師工作愈來愈難找,就算學歷夠高,也很難爭取到教席;現在的公務員連長俸都沒了,再不是當年無憂無慮的鐵飯碗。比較起來,說不定做保安要安穩多。不過這樣比較也屬無謂,反正令人心酸。

不久前碼頭罷工時,你們應該還在跟公開試奮鬥,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看新聞。當時真是全港哄動,多少人又捐款又聲援的,沒有工友預料到居然能有這麼多支持。為什麼支持者那麼多呢?我想,一方面,固然是碼頭工的環境真是太惡劣太糟糕,超出我們對文明社會能想像的地步;但另一方面,或者也是因為一種同仇敵愾的心情,覺得大家都在給誠哥做牛做馬,一樣的辛酸艱難。也許有不少人在碼頭工人身上看到了自己。

我記得當時跟一名工友林生聊天,他說,每次歸家,夜已經很深了,女兒在熟睡,他就挑燈檢查女兒的功課,女兒早習慣將作業擺在桌上翻到做好的頁數,把要簽名的地方貼上label紙,這是他每晚獨個兒的作業。我當時就在想,這大概不只是屬於一個人的故事。當律師的、當護士的、當會計的,有多少人只能在加班的晚上,匆匆瞥熟睡的子女一眼,然後只能一個在深夜過自己的時光,然後睡去?

工作的沉重不是理所當然的。這些不公平的資源分配,漠視尊嚴和破壞生活的待遇,全都可以改變。關鍵在於,可以組織起多少力量,能夠施加多少壓力改變社會的結構。03年50萬人上街,制止23條立法。背後支撐的,是為了自由及尊嚴。

勞工問題,正正就是影響我們自由及尊嚴最深遠的問題,為甚麼我們又罷手不反抗呢?工會組織、關注勞工議題的義工組織,每一分微小的抗力,都需要你的幫忙。碼頭罷工只是漫漫長路上的一小步,接下來還有許多人要為自己的勞動尊嚴而戰,有我,也應有你。

集體談判權

集體談判權指,當工人集體透過工會,與資方談判工作待遇時,資方必須參與其中,而談判結果具法律約束力。集體談判權對工會的重要性,碼頭罷工一役即表露無遺。正因為沒有集體談判權,公司完全掌握談判的主導權,資方甚麼時候想開會就甚麼時候開,還屢次想繞過工會接觸工友──名為「接觸」,其實是威迫利誘試圖分化工人。集體談判權不是強化抽象的「集體力量」,而是實質改善工人待遇的制度安排。以美國為例,勞工部的數字顯示,在2009年,工會會員透過集體談判,取得比非工會會員高28%的工資。

最低工資

最低工資的立法理念本身就備受質疑。最低工資的立法,缺少「工資扣連生活」的理念,條例設定的工資水平,是就整體經濟情況、勞工市場情況、競爭力和生活水平等因素評估,但生活水平一項,只有就業收入和物價水平兩個因素,完全沒有評估僱員的基本生活開支,更沒有參照綜緩水平。所以,本來最低工資定於28元,根本不足夠。「生活工資」取代「最低工資」的概念近年由英美的民間社會推動,理由說來簡單,設立最低工資原意正是消除貧窮,確保工人有一定的生活水平,那最低工資水平因應「維持基本生活水平要花多少錢」來訂立自是理所當然。
若最低工資的收入,不足以維持工人及其家庭的生活,後果是工人的家庭生活備受壓力,工人子女的成長和教育也必然受到打擊。不難理解,工資是決定生活水平非常重要的因素,最低工資或者說生活工資的法例,是爭取勞工權益極重要的一環。

標準工時
工時無異是另一項極重要的勞工權益。工時長短決定一個人可以投入多少餘力在家庭生活、朋友交際、娛樂放鬆、發展興趣……這些生活裡極重要的部份。工作佔用生命的時間愈多,意味其他部份必然有所欠缺。

全港僱員去年的每週工時中位數是45小時,但不少工種工時逾50小時;一些酒樓及保安人員的工時,甚至高達60小時。這麼長的工時,對工人的身心健康、工人的家庭關係等等,都會帶來不可彌補的傷害。更甚的,超過65萬名僱員在合約訂明或與僱主協議下的工時外曾經超時工作,當中48.2%沒有獲得任何形式的補償。

此時,政策介入有其必要。超過一百個國家推行標準工時以保障勞工。在法國,標準工時為35小時,超時工作可獲1.1至1.5倍薪酬,而每年超時工作有一定上限。香港要推行標準工時,大可參考各國經驗。

標準工時的落實亦有重要政治作用。大多港人不願意參與政治事務,非其天性冷漠,而是因為工時過長,家庭朋友尚無力兼顧,又怎會有餘力研究政事?往往,工時最長最艱苦的人,就是最難花時間投入政治參與的人。有如此經濟結構,民主幾無可能。民主的功用在於確保全民擁有平等的政治權力,然而極長的工時,先天地限制勞工運用政治權力,平等不免淪為空談。這也是香港民主運動長期漠視的面向。

合理的工資、工時、工作環境,是勞工最重要的權益。而要爭取到這些權益,必然要有足夠的工會力量,平衡勞方資方懸殊的勢力,加上政策的介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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