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初,我開始在一所公立醫院上班。由於大學念的是醫療相關的專業,所以身份雖然是實習生,但薪金已經輕易超過本港的入息中位數——還有準時放工、不用輪班,在別人眼裡大概是一份難得一見的好工。

經歷三年多的頹廢大學生活,要我這個廢青重新過機械式朝九晚五的生活著實不易。當每朝地鐵逼到不用說報紙,連細細本的小書也難以揭開的時候,大家只有繼續低頭粉碎糖果,互相收放輻射,傳播病菌。金鐘月台控制室外,每天不是有人坐低,就是有人瞓低,可見單是「搭車」已是對體能的嚴峻考驗。地下鐵隧道內高跟鞋和皮鞋交錯踏步的響聲,是勞動力大軍的步操。每朝去一個自己不喜歡(或者欺騙自己喜歡)的地方奉獻青春,虛脫後回巢,明天又好像家畜一樣擠擁運送去被揸壓奶水和羊毛——為什麼他們不反抗?幾乎每天我都問自己這個問題。

朋友問我返工其實係做乜,我的回答很簡單:倉務、文書處理及出納。看似專業的工作,分解出來其實不外乎以上三組動作。每天一大早,從倉庫運貨上架,就像超市一樣:快過期的貨要放前面,排貨時盒的logo要向出、排得醒目。接著有人會負責輸入資料,把訂單打入電腦。然後,大部份人大部份時間,需要按指示在密麻麻的層架裡撿不同的貨物,放在工廠一般的輸送帶上,最後由出納員在窗口交貨。

當然,這些類比不是要否定專業。我在工作過程中,無疑必須純熟運用專業知識,才能保障病人的安全。我想指出的是,以付出勞力的形式來說,所謂「專業」跟這些看似更低級,更不值錢的工種其實是驚人地相似,但偏偏「專業」人士的薪金卻可以高人一倍。不過,賺最多錢的人付出的勞力最少,大概是崇尚「多勞多得」的資本主義的常態吧。

大概有人會覺得,始終人命關天,醫療專業不容許有失,承擔風險大自然薪金豐厚。小弟工作中也曾大意犯過不少錯,被人狠狠的責罵過無數次,每天承受的壓力也非常大。但很多被視為低賤的工作,比如司機、地盤佬、或者碼頭工人,一刻失神分心也會危害很多條人命,壓力其實小不了多少——但我們永遠不會覺得,他們的薪酬應該達到醫護人員的水平。再說,返過工的都知道,無論做邊行,犯錯的空間總是小得可憐。當資本家也要在無情的市場競爭中生存,他們連自己犯錯的空間也沒有,又怎會給我們機會呢?

醫療界的工人階級,常有一種崇高的理念:拯救生命。但我們拯救的生命,終究不是屬於病人自己的,而是屬於他們老闆的。整個醫療制度難道不是為了確保工人的肉體、精神處於巔峰狀態為老闆賣命嗎?一想到這裡,甚麼崇高理想都很難不煙消雲散了。

kenef
實習未有下文,就業前景灰暗,歡迎女性勾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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