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樂生院逼遷未必唔關我地事

文：阿嘉花

 
某晚在TVB新聞看見台灣有抗議樂生院遭迫遷的群眾被警方暴力驅離，遠在台灣的抗爭可能與我們無關，卻又未必。
 
樂生療養院是台灣僅存的痳瘋病院，建於一九三零年，病患者被警方綁著雙手帶到樂生院終身強制隔離，他們待過的地方都被馬上消毒，再加上染病後會令身體腐爛，病患者所受的精神壓力不比肉體痛苦少，曾有病者概歎：「突然覺得我們哪，已經不再是人了。」終身隔離的制度隨著醫療進步而在1954年廢除，但多數院民都因為害怕被歧視以及難以適應外界生活而選擇留在樂生院直至老死。
 
這群在樂生院渡過了大半輩子的老年人近年站出來投入抗爭，是因為台灣政府為了捷運延線而要拆除樂生院，把院民遷到附近新建的迴龍醫院。這群人當年以病為理由被永久隔離在樂生院，有不少人自殺，有些捱下去，替簡陋的樂生院建佛堂和房子、種田養鴨、和其他病人相濡以沫。
 
如今他們的外貌雖然復原，但已經習慣了互相照顧的日常生活，做飯唱歌洗衣服坐著代步車閒逛，在因為被遺棄而被逼自生自滅繼而學會生活自主之後，這群被遺忘的院民卻又被台灣政府以捷運延線為由，將他們當成「病人」遷到醫院，聲稱要讓他們獲得現代化更妥善的醫療及生活照顧，彷彿他們是連生活能力都欠奉的人。這種傷害之強烈在於痳瘋病已經困擾了他們半個世紀，在他們已然自給自足並邁向晚年之際，竟被人破壞家園，而且是送到醫院去，病人般被照顧。
 
然而，現在的樂生院是一個家，不是病院，他們也不再是病人。他們在樂生院生活了那麼多年，一草一木都蘊藏回憶，樂生院從建築到環境亦與封閉冷冰的醫院截然不同，樂生院到處都是樹和小徑，抬頭不是白色天花版而是廣闊的天空，在房外樹下幾個人聊天唱歌已經不是四面白色牆壁所能企及，院民們你做飯他幫我更衣共同生活，有手有腳不需要醫護人員的陌生照顧。樂生院又受終身隔離影響而齊備生老病死的建築物，有安葬了他們故友骨灰的靈骨塔和尋求心靈安靜的佛堂等，睡了很多年的床和走過許多遍的路都盛滿感情和回憶，喜怒哀樂都在樂生院。
 
可是，情愛往往是抗爭中必不可少卻又對當權者最無殺傷力的東西，那個竟然有面目競選台灣總統的蘇貞昌在記者會上說「重大建設必有犧牲」，其實連犧牲都不如，因為情愛的價值遠不及金錢。即使樂生院在多方幫忙下出現了不妨礙捷運通車的90%原區保留方案，但為了省錢省時間，行政院仍然不肯通過原區保留的方案，捷運局下月就要對樂生院進行清拆。
 
為了政府或地產商的得益，某些人被認為需要些甚麼，再被安置到甚麼地方，這種事情其實不只在樂生院發生，也形形式式地在我們身邊發生。灣仔的黃金地段值錢，於是利東街被認為需要巿建重建，街坊被巿建局「以民為本」地逼遷，當街坊為了保留社區網絡和立足利東

街多年的感情和回憶，真正以民為本地提交另一份獲獎的重建規劃方案，政府卻依舊迫遷。可能從台灣講到香港，我們依然認為與自己無關，然而社區重建計劃豈止幾條街幾個區，尚餘二百多個地方，下一個人面依舊景物全非的地方說不定就是與我們很有關係的地方，至於是怎麼樣的難捨，就要問自己才知道。
 
遭受壓迫的時候，幾多人會反抗？幾多人願意被定義被安置？當台灣政府要拆掉樂生院遷走院民的時候，又有哪些人站出來幫忙？那些人跟我們差不多，多是年青人，不少是大學生，名叫青年樂生聯盟，筆者在當交換生期間結識其中幾位成員，他們是國立台灣大學大新社（i.e. 學會）的成員，很多次在星期四社課（i.e. 學會活動）結束後再為樂生院開會，商討如何與政府周旋以及籌劃怎樣的行動令樂生院得以全區保留，上學日或假期則隨時上街或闖文建會去為樂生院抗爭。
 
有時候他們收到消息知道行政院翌日要開會商量樂生院的事情，立刻「call馬」齊集行政院外，當時筆者也奉召到場，大家主要是大學生，包括發新聞稿call記者的、拿大聲公帶大家喊口號的、拉橫額靜坐的。支援者有多有少，重要事故能號召上百人一起六步一跪地遊行請願，一般支援行動也能集結十幾至數十的群眾，從策劃到行動都以年青人為主，人數少但力量非凡，被警方拘捕也在所不惜。
 
台灣的大學相比起香港的大學，課業更見繁重，那些策劃者和支援者有些本來就關心社會，有些剛巧認識到然後加入抗爭，跟我們未必有很大分別，可是我們呢？從一開始就身處社會之中卻對社會問題置身事外？認識過然後足夠了站得遠遠的？當我們想要幫助弱勢社群的時候，又多數選擇一個怎樣的位置和做些甚麼？我們當然有權選擇，但不妨問自己為甚麼怎樣選擇，因為交流團和研討會是傳統活動所以一直傳統下去？因為探訪只需要短時間參與還是以為參觀一下問幾條問題就足以了解？除了了解和討論以外，可否走近一點，與弱勢社群並肩作戰？在思考，感動之後，會不會行動？
 
假若台灣樂生院依然離你太遠，不妨參加香港支援樂生的運動，包括放映會、音樂會和聯署行動等，你會不會參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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