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死亡捕捉的公主

 

《死亡與少女》  
改編/創作/演出:馮程程、鄭煥美、潘詩韻、梁曉端
演出︰陳嘉英
藝術總監︰陳炳釗

文:爆米花

九月頭在牛棚公演的《死亡與少女》由馮程程、鄭煥美、潘詩韻與梁曉端四位女性重新策劃、演譯。《死亡與少女》原是奧地利作家艾爾弗雷德。耶利內克的劇作,而劇名則取自舒伯特的同名歌曲。耶利內克是零四年的諾貝爾文學得獎者,她的創作包括劇本、小說、詩歌等等,而當中最有名的就是她的小說《鋼琴教師》。

全劇由五個短劇組成,而今次四位少女就挑選了〈白雪公主〉與〈睡美人〉改編演出。

流芳百世的童話故事

童話中的白雪公主的美麗遭後母妒嫉,後母騙她到森林,更指派了獵人把她殺死。獵人因公主的美麗與善良而不忍下手,於是由她逃走。白雪公主在森林遇上七個小矮人,小矮人給了她容身之所,而她則替他們處理家頭細務,值到一日後母扮成老太婆騙公主吃毒蘋果。公主死去,被甚麼國的王子一吻打救醒來,從此幸福快樂。

至於睡美人,在她一周歲生辰的時候,其父親邀請了全國所有的仙女來為公主祝福,獨不請壞仙女,壞仙女因此向公主下了詛咒,到公主十五歲之時會被衣車的針刺死,幸好還有一個仙女未送出祝福,於是公主的命運就變成被刺倒睡去,全國都陷入睡眠,又被甚麼國的王子一吻打救,全國醒來,從此幸福快樂。

童話中的女人存在的價值就只有外貌(與隨之附送的善良),只要自己的美貌被凝視,繼而獲得王子的芳心,就會成功,就會成為永恆。

流芳百世的背後

遇上王子從此幸福快樂的美麗公主是很多小女孩甚至成年女性的夢,而耶利內克在這兩個短劇中嘗試解構童話中的刻板女性形象如何被強化。她筆下的公主沒有童話中的公主那般被動,她們的內心似乎有著某種反抗的衝動,不斷質問、指責作為死亡的獵人(男人)或視自己為創造女人的上帝的王子,例如:

白雪公主:「我似乎必須不斷咁提升自己,然後再跌低,俾另一個女人打倒。死亡並唔係一個令人愉快既例外。佢成日會行埋黎,通常以一個男人既姿態,然後會發現,佢並唔係真係一個男人。」

女人被獵人鎖起,但女人在牢籠裡怎樣掙扎也是徒勞,監牢其實有兩個鎖,一個在內,一個在外,開牢內的鎖的匙在女人體內,她必須掙脫媒體所販賣的電影人物形象,認真地面對生命,才能找得著鎖匙。

不過,就算成功解放自己,女人仍然不會獲得獵人的憐憫,會繼續被困,甚或被擊斃。但是不是只有女人被困呢?耶利內克對此有所保留:

白雪公主被獵人擊斃,於是睡美人成為她的延續。

睡美人:「你就咁黎到,然後話你係王子;我會以為你一定係,因為響呢一刻我似乎係醒左,唯有你係王子,至可以做得到,就好似神仙太太響好耐之前既預言一樣,無論你係邊個,我都會全部接受……,連我既靈魂都唔能夠忍受神仙太太同佢既預言,永遠留響我身體…,你點可以忍受架,我既王子?連我既靈魂都唔能夠!」

這是公主對王子的唾棄:王子為何向被寫好的命運妥協呢?連公主自己也不能忍受的事,王子為何能夠?於公主來說,王子可以是任何人,反之亦然。

雖然女性受到的壓迫可能較不堪忍受,始終在父權社會男人掌握更強大的權力,但他們同樣無法擺脫社會加諸於其身上的角色形象,始終無法獲得真正的自由——他們也是受害者,且比女人更不自知。

四少女挑戰高難度劇本

挑這劇本來改編演出,本來就是勇敢的表現。耶利內克的劇本艱澀難演,水蛇春般長的對白包含一大堆需要時間消化的觀點與理論,而劇場卻是一take過,不能回帶細想的,作為首次觀劇且未讀過耶利內克的作品的筆者在完場時簡直一頭霧水,回去將劇本讀過四、五次才稍稍有一點點頭緒。四位少女也直言,她們曾嘗試減短對白,之後卻發現每節說話均環環緊扣,若暴力地刪減任何一句也會大大減低整齣劇的控訴力度。再加上翻譯上的困難——她們以德語譯成英語的劇本為藍本,再盡力將之譯成廣東口語——,當中一些不斷出現的概念例如「存有」、「真理」等,在口語對白裡頭顯得突兀,但也無法避免。

處理劇本時,四位少女也就著四人的個性與表演風格來演,沒有跟隨原著的剛烈,整齣劇表現的是她們原有的陰柔,但仍沒有減弱作品的力度。而在挑選全劇唯一男角時,她們也花了絕妙的心思,著意選擇樣子、身型與聲音均不那麼陽剛的男生,以表達男人對女人的壓迫與囚禁不只因其身體上的優勢——單單是男性的身份就足以將女人打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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