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餅

八號風球完,訪問時間調整過一兩次,我又話出去,佢又話入黎,結果是坐在學生會隔籬的玻璃房,期間有個穿黑色t-shirt的不知道是不是同學經過幾次,異常興奮地向他打招呼。楊秉基聲線沙啞,我們一談便是兩個鐘,訪問接近尾聲時,他說,趕快完成這個訪問後,就要大抖一次了。

為何不留在劇場,反而走上街頭

好戲量在街上演出要倒數到零三年。在這年之前,楊仍在演藝學院讀書時都覺得一切正正路路在劇院發生就可以。零三年是廿三條,沙士,七一上街,再加上西九龍文娛藝術區的討論,他覺得政府一味說要商場要天幕要用幾多億,都無理過藝術工作者想要咩。他提到「戲劇是源於生活、高於生活、改變生活」,高於生活因為我們能抽取其中部份放大探討觀察,然後改變。楊說,遇上非典型的事,我們當用非典型的方法尋求改變。

於是走上西洋菜街,並稱它做「西九龍文娛藝術街」。他說一開頭很笨,會將《陰質教育》半個鐘一個鐘的在街上面做,有時途人睇唔明來龍去脈,自然就唔睇落去。他去了美加看當地的街頭表演,發現很少人是做戲劇的,多是一些行為藝術或默劇等等,但主要還是要與觀眾互動。回來嘗試叫行人寫對白,他們照著演下去,可能寫了一句鬧人的對白給學生,又寫了另外一些甚麼給老師,途人就有了切入點。

但花一輪唇舌才能把運作方法解釋給途人知道,又要使對方願意寫,途人寫完一句半句,劇情改變了,但是不是就帶出到想帶的訊息?

最後去到誠徵女朋友。楊說靈感來自「抱抱」行動,在街上拿著一個牌說誠徵女朋友,就好像要一個抱抱一樣。他們每天都做,並加入新聞元素在內,希望討論最近的議題。例如天星皇后,可能演員會講:「你以前話帶我去天星坐船架,而家人地拆啦都未去。」他又講到,如果仍在做的話就會講:「都係你日日迫我飲蒙牛!」

他說戲要導致變化是一個過程,由零到有。假如觀眾只駐足看到女孩子答應做女朋友,而不繼續看下去,可能就會留下玩弄女性的印象了。他們有一條規定,是不會輕易讓一件事達成共識,於是討論和戲才能繼續。

成效有多大?睇完全程的人不多,真正會討論議題的可能偶然得一兩個,時事議題可能反而變了gimmick,似乎未必可以引起廣泛討論。

網民,踩到上心口?

訪問中多次提及在把好戲量踢出旺角事件中的網民,到底他們的力量有多大?

楊說到,其實今年本身是好戲量發展階段的檢討關口,在一連三套劇上演後,整個劇團要再檢視一次方向,而網民討伐事件恰好在此時發生,是他們始料不及的。

824的論壇,楊看似以一敵百的場面好像深具戲劇性。他說,不知道對方是甚麼人,又知道如果不派出最能話事的人去談,對方會控訴好戲量不尊重──「現在我每行一步,都是做緊戲」。但更戲劇性的可能在後頭吧?有社運界朋友覺得討論不能順利發生(人數太多而聲線太少),遂借出大聲公、亦積極參與拉闊討論,從好戲量本身帶到整條街或公共空間使用,若沒有他們在場,討論可能只圍著一兩個問題兜圈。

他說之後和facebook group的管理人交換了資料,往後幾天談也談過,msn又傾過,可以任他們決定好戲量放在哪才不阻街,但他們往往說不能代表其他人,只能代表自己,那討論就繼續不下去。

隨後這幾個人卻被說成是打手,楊說自己真的無可奈何,如果對方肯傾、肯討論他都可以應付,但部份網民不停抹黑好戲量,犯法洗黑錢乜都齊,人人都想做執法者,都想自己能決定熟對熟錯。好戲量有考慮過告這些人誹謗,但會有用嗎?楊說他現在只相信:街頭事,街頭了。

但從形勢看來,好戲量因為公演暫時徹出旺角,之後又要休息,大概重回街上時事件已冷卻,亦已經錯過再搞討論的好時機了。

如何看待「社會」

再來就問及楊的社會視野,到底香港出了甚麼問題?他說最大的問題是保守。就像他們在街上做做戲,也會不被接受,建制派盡量阻礙改變,娛樂圈只有情歌,官商勾結,全香港只得商場……他都說沒有甚麼出路,並提及幾次,普選的需要,「咪一人一票投下到底要唔要普選囉,到時可能係反對票多添,但係咁樣投一投,咪已經係普選囉」。

好戲量會入學校搞戲劇訓練,他說現在的小孩子不容易教,如果要有影響力,要從小開始做,一開始他們做大學,後來做中學,但中學生太忙了,跟本不會訓身俾時間你,再來是小學……「第時可能要入幼稚園先得」。

「好戲量唔會拎資助,要做一個獨立自主劇團」楊說好戲量不申請藝發局資助後,藝發局再沒有理會他們的工作了,好似藝發局就只是一個派錢的機關,他們真的關心藝術嗎?楊並不覺得。他自己創出一套做法,認定「錢唔係野,唔講錢」,所有東西都和別人傾,大大條的banner只要十蚊,鬧市中的廣告牌位免費,小巴貼他們的海報,波鞋街的鋪頭貼他們的海報,都是一間一間去傾,咁樣做番黎的。如果要做到他們的規模,就要花同樣的時間心力在區裡了。
  
楊說,對他來說搵錢很容易。我想到其他在做著在地工作的組織,他們不能賣幾百蚊張飛,也不能租個鋪位賣t-shirt紀念品,亦不是那麼容易找到理念想近的資助,錢,有時係生死存亡。

好戲量在今次立會也有替政黨宣傳,說認同張超雄從功能介別投入直選,又一直幫弱勢社群發聲,但其實都是對方先找上門,好戲量隨後答應。但楊秉基多次提到不想搞政治,因為:劇場都搞唔好,唔會去搞其他野,我都係鍾意做戲。

助選不是很明顯的政治行動嗎?好戲量牽引出來的一連串風波難度又能與政治脫軌嗎?政治不是一小撮人在議會裡投投票就是全部,在這個旺角街頭上各種勢力的角力是政治──楊應該不會不知道。由行人/好戲量與其他街頭藝術者/商家/區議會幾方面開展的討論已經不能草率結束,假若他說不想搞政治,又怎能重返街上,怎樣繼續做街頭戲劇?

好戲量的將來

楊說要先休息一段長時,這段時間處理是是非非已經花了太多心力。往後好戲量會暫停收人,先整理好原有的。楊說會為每一個演員辦一次一人一劇場,也希望能把街頭劇擴展到香港其他地方,同時發生。

在論壇裡我們看到好戲量其他成員聲音的缺席。我特別關心這一點,現在所有人都習慣不用出聲,在大學裡對大學的一切不用說話,對自己在讀甚麼,對社會發生甚麼事,全部都不用說話,好戲量一班年青演員,肯說話嗎?

先前提過,楊的解說是824是特別的場合,不知道形勢會怎樣。平常在好戲量他們是主張所有人共同決策的,他也有想過不要派出自己來和我做訪問──但結果都是這樣了。面對其他人的圍攻演員們沒有害怕,但有洩氣,於是有了八月三十日在街上面用行為藝術表達自己對事件的睇法,有人歡迎觀眾把黑色的貼紙貼在自己身上、有人寫「歡迎抹黑我」並把毛筆放在自己跟前。

我問:《駒歌》說追尋理想,但並沒有說到底該追尋怎樣的理想?他用對白答我:如果理想淨係換到盒叉燒飯,都無意思啦。

後記

很實在的視野或者指向一個怎樣的將來,可能訪問裡不太看到。面前是一個對戲劇很有熱忱的人,而這些熱忱帶著他和一班年青的人到處去試著做戲──而戲到底能怎樣和現實接軌,那班年青人再長大一點會成為社會上那一班人?

希望好戲量可以延續及深化關於公共空間的使用及討論,直接面對事件的政治性。既然有魄力在西洋菜街做五年,理應可以講清楚對整個社會的想像,以及如何改善我們的公共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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