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位於富爾敦樓地庫LG05室(超市旁邊的玻璃屋)的餐廳結業,引發了同學對空間使用的討論。有意見希望把超市擴展,亦有聲音反對大型連鎖店的設立。當時基層關注組和中大學生會等團體在校擺街站,收集聯署,向校方反映同學意願,探討在校設立「學生合作社」的可能性。

其後,基層關注組與農業發展組、免廢讀中大、山城士多和山城菜誌組成「五方合作平台」。為了推動非形式教育,他們積極向校方陳述理念,經過一番拉鋸後,校方將該地庫的營運權交予學生會。山城角樂在2016年正式開舖,並已經營兩年。

兩年後的今天,山城角樂正式約滿,學生會就空間使用重新進行公開招標,並吸引了兩個團體投標,分別是原來的「山城角樂」和另一個新團體「zaap6」。究竟他們有何抱負?讓我們向你一一講解。

 

在山城角樂中尋找屬於社區的角落

訪:Theodora, Gillian
文:秋靜

小小想法,大大抱負

山城角樂有三大理念:社區營造、資源循環和平等參與。他們期望利用公共空間連結不同社群,讓人和物得以流動,發揮所長,從而擴充所社會的可能性。學生合作社的基礎理念為平等參與,在山城角樂內每個人都有對等的話語權,每個決定都是經過商討而得出的。店內除了二手物交易外,還有貨品零售,他們以「時分」作為交易的媒介取代金錢。每樣物品都以「時分」為計價單位,同學可以換入一樣物品,或成為店員以負責管理店面、與同學傾談,從而賺取「時分」,再換取不同的東西。

今次我們找來五位山城角樂成員:Ruby、Ivy、Tiffany、阿耀和Amy,與我們分享山城角樂內的大小事,和他們對社區構建的想法。

被異化的人際關係

我們總說社會缺少了人情味,人和人之間的關係帶有太多功利的目的,慢慢產生了隔膜——我們生活在人海中,卻都是一座孤島。偶然敷衍應酬,卻沒有換來任何實在的關係。當大家以為校園是步入社會前的清泉,卻不知這種現象早已滲入校園。

其實,校園只是社會的縮影。有天和朋友談起上莊,他說上莊時大家為莊務而聚在一起,然而一年莊期後,大家各散東西,只餘下他和幾位朋友仍保持聯絡,當初那些「firm一世」的承諾早已蕩然無存。上莊的日常溝通大多很片面,或流於公事,大家甚少細心地了解身邊人。話說回來,同系的人很多是點頭之友,因為下課後彼此就鮮少相見。Tiffany坦言,作為大學新鮮人時,對前路感到迷惘,唯一較明確的目標便是要找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Ocamp的種種使人無所適從,不知道這群人能跟自己走多遠,又要在未熟絡的情況下赤裸裸地向他人透露生活。這種急速的相處模式叫人不安,我們也無法進行深度的討論——大學的人際關係是如此脆弱,彷彿大家站在平行線上。

在山城角樂,卻有種別樹一格的生活方式。他們以較輕鬆的活動,例如以物換物等等,當中涉及雙方的溝通,他們不只關心能否得到物品,更著重每一個人的心理狀態、來山城角樂的原因,期望由此改變那種被異化的人際關係。「我唔係店員,但都會入去坐下,問下店員有冇啲咩感覺,係悶、困難定開心,咁可以再followup返……唔係只關心佢有冇嚟返工,而真係關心點解佢地留低或冇嚟當值。」Ivy向我們展現了山城角樂「人本」的相處方式。他們提倡共同參與、共同商議、共同協定,其實就是嘗試以不同的視角,看同一個世界。只要你有想法得到大家認同,便可付諸實行,創造新的開始。例如在過去一年他們共學了不少技能,又舉辦了社區廚房,以「食」連結同學和工友。他們一起去買食材,一起烹調,一起進食,嘗試推翻大學那種被異化的人際關係——不考慮任何利益,不追求在短時間認識很多人、做很多事,而是著重強化被人忽略的温情,投放心機在校園裏建立社區,把人情味散播在中大。

被貶低的勞動價值

社會對僱傭模式有一種既定的想法:下屬必須順從上司。即使面對不合理的情況,勞工也並無選擇權,因為擁有權力和金錢的人往往看不見勞動人士的苦難,理所當然地認為「有錢可使鬼推磨」。勞工所付出的時間和勞力頓時變成次等,只能無奈地被人繼續剝削。雖然不少人因為他們付出過時間和心力而獲得高收入,但同時勞工也付出了他們的時間,卻得不到相應的回報,情況十分無理。

然而,我們的社會制度只能依靠金錢來運作嗎?用金錢反映勞動價值又是否合理?山城角樂的一群人不敢苟同。我們應該思考的,是金錢背後藏著那些未被開發的才能。山城角樂採用「時分」作為店內交易的媒介,Ruby認為這種新型的社區貨幣是一種教育方式,讓我們反思勞動和收獲關係。Ivy強調「勞動有價,物資有價。」即使收獲和付出不成正比,但只要有付出過勞力都應該得到合理的回報。例如,山城角樂的同學要清潔和整理收回的物資,他們付出了時間,也為物資賦予了價值。在使用「時分」之際,同學便可反思物件背後人們所付出過的勞力,有助我們換位思考,拉近我們和勞動者的距離,明白何謂平等勞動。

回頭一看,「樂」在何處?

「呢度都係我好珍惜嘅一個地方。」Ruby在訪問尾聲跟我們說了這句話。

經歷兩年時間,幾位成員認為山城角樂已是個堅實的社群,因此他們有更多有趣的想法想向同學展示。回看過去兩年,他們承認宣傳工作略有不足,不少同學對山城角樂的印象都是「二手、環保」,忽略了他們的其他理念。同時,他們也承認未能全面向同學展示一些概念,例如「時分」的計算方式仍在微調中。但更重要的是,他們希望以山城角樂作為改變的起點。阿耀說他加入山城角樂的初衷,便是有感當社會政治爭拗不斷,在大家對政府政策不滿的情況下,社會大眾缺乏溝通,才會愈加混亂。在暫時無法改變大環境對社區或勞工的看法時,他們想先建立小社群,讓其他人在這裏看到可能性,再把這裏的「樂」擴散開去。

山城角樂的理念都是值得推崇的,但要一一實踐,讓全中大的同學也參與其中,只怕仍需努力。在這個時代下,很少人著眼群體利益,也甚少人以社區為思考基點。這群人抱著堅定的信念,期望為社區付出,實是難能可貴。現實和理想可能真的存在距離,但在山城角樂,你會看到社區改變的可能,為我們覓得另一個角落。

 

山城之zaap6:發掘空間的可能性

訪、文:峰

除了原來的「山城角樂」,今次的學生合作社招標亦吸引了另一個新團體投標——「zaap6」。筆者與其他同學一樣,是透過學生會的廣發電郵(如果大家有留意的話)才得知「zaap6」這個團體,但對他們的負責人、理念乃至未來計劃可謂一無所知。為了揭開「zaap6」的神秘面紗,筆者透過學生會接觸到他們,並訪問了其中兩位負責人——黎學年及孫昊賢。

「雜」之「集」

「zaap6」代表着「集」和「雜」兩層意思:他們希望以此空間「集」中大人之「雜」,簡而言之就是要匯集中大不同的人和事。與「山城角樂」不同,「zaap6」沒有一個明確推動的議程(agenda);與一般學會不同,他們也沒有一個明確偏好的範疇。「一般有特定idea嘅組織喺中大有好多,我哋想做嘅反而係一個共享嘅空間,令唔同嘅嘢聚埋一齊喺同一個地方。」黎解釋。

這是否意味「zaap6」沒有目的、沒有想推動的事情?黎強調他們的目的便是「集中大人之雜」,只是形式或做法會較為開放,期望這個空間能夠有更多可能性。他們最希望透過開放空間,讓有着不同興趣、不同抱負的中大人一起享用此空間,促進彼此的交流。

「第三空間」

「zaap6」希望將空間變成一個屬於山城的「第三空間」。「第三空間」的概念由美國社會學家Ray Oldenburg提出,指的是居住空間(第一空間)及工作空間(第二空間)以外的生活空間,泛指任何在社區內凝聚人群消遣的地方 [1]。「第三空間」有幾個特質:它是一個人們能夠恆常地、自發地、非正規地聚集並共同使用的公眾空間 [2],例子包括咖啡室、圖書館、公園,甚或是街頭。

Oldenburg認為「每個社區都應該擁有一個第三空間」(Every community deserves a third place),以促進社區凝聚,並提高社區成員的歸屬感 [3]。「zaap6」亦希望投得這個空間後能做到類似效果,提高中大人對山城這個社區的歸屬感。
[1] Oldenburg, R. (1989). The Great good place.
[2] 〈呂大樂:第三場地 只讀一半〉 2008年1月20日
[3] 同註 1。

如何實踐

「zaap6」強調開放空間,又沒有特定的形式和做法,如果成功投得空間的使用權,又會如何運作?孫表示「zaap6」將設有「註冊及節目部」(或RES),性質類似一般學會的「幹事會」,負責場地管理及行政工作。「註冊及節目部」的產生相對開放:任何中大人均可成為「zaap6」的會員,而「註冊及節目部」則由會員之間互選產生,因此「註冊及節目部」最終的成員未必是今次投標的幾位負責人。

所有中大人或團體均可向「zaap6」的「註冊及節目部」申請舉辦活動,他們亦會主動邀請不同團體合作。除此之外,他們在計劃書中,亦構想了篇幅達二十頁的活動及項目,打算主動推出。換句話說,這個空間除了讓其他團體舉辦活動,他們亦有自己舉辦的活動。「RES同時間會有兩個角色,一方面就係買物資、管理場地、做協調工作;同一時間都會做主動,去推一啲活動」,期望「(喺意念上)衝擊完人哋,人哋又會衝擊返我哋。」

孫續指,「註冊及節目部」會就每個項目成立一個專責的「實驗小組」。如果有團體希望透過「zaap6」舉辦活動,他們便會成立一個「實驗小組」,在意念、做法乃至具體執行上提供協助。「註冊及節目部」亦會主動成立「實驗小組」,推出不同活動及項目,並歡迎有興趣的同學加入小組,「咁所以個做法好開放。」

不過,一旦今次負責投標的幾位負責人均未能成為「註冊及節目部」成員,他們在計劃書中構想的活動又可以如何實踐呢?「『zaap6』係要集合中大人去實現一啲嘢,所以我哋propose嘅活動一樣可以集合返喺『zaap6』到做。」孫如是說。

空間的可能性

現時學會宣傳活動時可能遇到不少困難,「學會想搞個活動,佢嘅宣傳渠道可能就係自己嘅facebook page、貼poster,但係中大咁多活動,信息太混雜。」因此「zaap6」其中一個作用便是集合不同學會或團體的活動,提供一個集中的渠道為他們宣傳。

「站於學會嘅角度,我哋可以聚集埋街外有興趣嘅人,幫佢哋招收新會員。對於一般中大人而言,我哋集合咗唔同類型嘅活動,大家見到我哋啲活動有興趣,咪一齊玩吓囉。」因此「zaap6」這個空間既集合活動,亦集合人,令舉辦活動的團體或是參與活動的中大人皆可受惠。

另外,「zaap6」亦可以讓有志成立學會的同學,在完成註冊之前的空檔期,有一個實踐所想的地方:「好多時候搞支soc,reg soc(註冊社團)要搞幾年,但係個idea會cool down,唔等得幾年㗎嘛。」正籌備學會的同學亦可以透過此平台尋找更多志趣相投的人,有多一個渠道招收創會會員。同學又可以透過「zaap6」舉辦一些較為小眾的活動,「例如有個運動叫Quidditch(魁地奇),好多好冷門嘅game都可以過嚟搞。」

「香港嘅大學好少會有一個空間,畀有諗法嘅人,湊班人一齊去做。」

中大的情緒問題一直為人詬病,他們計劃書中其中一個項目便是情緒支援。他們打算與「中大有晴」及其他專業人士合作,不過除了專業輔導,他們認為建立社交圈子同樣重要。「中大冇錯係好多人,但人與人之間嘅聯繫比較少,搞呢個空間就可以畀大家識到志趣相投嘅人,touch wood有咩事都可以同朋友講,咁朋友咪做到一個基層醫療嘅角色。」

他們亦計劃舉辦茶座,形式類似文化沙龍。他們打算與不同團體合作,每次就不同主題討論,並歡迎所有中大人參與。「譬如今個禮拜嘅主題係哲學。你係哲學系系會,對個主題有認識嘅可以嚟,對哲學有興趣嘅同學又可以嚟,或者純粹想接受新事物嘅都可以嚟。」

在平日的日間時間,他們亦打算開放空間、提供飲品,讓中大人「可以得閒過嚟坐吓、飲吓嘢。或者可以過嚟睇吓paper、傾吓project。」除此之外,他們計劃經營格仔舖,在舖位內擺放格仔櫃,提供一個地方予中大人擺放二手物品、自家手作等,同時集合不同物品予中大人發掘所愛。格仔櫃上的物品會定期更換,確保不同類型的物品在此流轉。

結語

簡而言之,「zaap6」希望透過開放空間,做到「集中大人之雜」,以此空間促進山城人彼此間的交流,並藉此提高山城人的社區歸屬感。筆者同意「zaap6」的想法在中大頗為新穎,但要將之付諸實行,卻非常依賴同學對此空間的認知。這個開放的空間最終能否得到充份運用,取決於「zaap6」能否向中大人宣傳其空間及理念,如果缺乏中大人的參與,這個空間亦會失去其意義。

不過,筆者對「zaap6」能否有效宣傳其空間,其實不感樂觀。即使如中大學生會擁有最多資源的組織,亦無法鼓動同學積極參與其活動(dem beat大賽及盆菜宴便是二例)。筆者自不會認為學生會的宣傳渠道不足,只是要令同學參與確實有相當難度。「zaap6」的這個空間最終能否成為屬於山城人的共用空間,還須靠「zaap6」一旦投得空間以後所作的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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