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課中的中大人 ——訪罷課集會當日現場的同學

訪：莊怡怡 文：報社社工

小記：你覺得今次大專學界的罷課，同學 一般會有甚麼擔憂?

同學 A：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我敬文的朋友說，有 NDS 同學在 O camp 時不是不想知道關於罷課的事，而是真的害怕會遭政治清算，無可奈何下要 quit camp。另外，學校沒有支援是很大的隱憂。Attendance 不是大家最重視的，亦不會因為 GPA 有機會變差而不去抗爭，反而是有些真心想學習的同學。如果即將畢業，又只是這個學期才有開辦某一科，又沒有補課、錄音，那就會選擇去上堂。

同學 B：可能會覺得不太能夠成功，當佔領都迫不到政府回應，不太知 道罷課可以做到甚麼。「罷課不罷學」現時未必能做得好好，不是日日有 speaker 講有意思的議題，或者引人深省的思考。大家心知肚明，做這些事是道德上「應該」的，而不是成效上的考慮。

小記：不知道要做甚麼，是甚麼意思？

同學 B：其實大家都對運動有想法，亦相信自己的做法與方向是可行的。然而在沒有大台，不鼓勵溝通的氣氛下，似乎無可避免地會迷失，不知所措。

同學 A：這次運動除了對準政權，還是「反制度」的。大台不能代表每個人獨特的論點、行動、擔憂等，固然會令運動更多元化，但也同時失去了號召力和透明度。有時一場行動完了後，不會知道下一步要做甚麼，又沒有資源自己組織，那只能被動地等待。

小記：剛才提到罷課「迫不到政府回應」，你覺得是因為不直接影響經濟、民生嗎？

同學 B：可能吧，但我感覺是，罷工罷課等等是手段，五大訴求是期待的結果。三個月來，似乎大家都忽略了中間的扣連。沒有人嚴謹地構建一 個論證，為甚麼這些手段能夠達成結果。既然沒有一個有說服力的抗爭藍圖，結果就是大家都不太上心。

小記：大部分同學會「上心」，多數是因為身邊有朋友參與吧。你覺得有同路人重要嗎？

同學 A：很重要！朋友同學之間會問「今天你去不去集會」，「如果某某去，那我也去吧」之類。坦白說，不是每個人都有所謂的獨立思考，不可以期望位位大學生都超有批判思考，不會人云亦云。簡單如食飯，都會望望有沒有 friend 陪伴吧（眾笑）！社會參與的門檻更高，更是如此。

同學 B：講到門檻高，其實有不少人會對中學生「一星期罷一日」更易接受。你想想，日日罷課是很消耗的，中間還有很多「不知做甚麼好」的無力感，如果累積到自己情緒不穩，那不會是大家樂見的吧？

同學 A：可能思維上大家要改變下。香港人習慣了做事快、靚、正，執著於「短時間最大功效」的做法。但是面對政府、警察這些龐然大物，這樣反而會很多錯漏。要運動持久又有效，就得有張有弛。之前一些零星的野貓式行動，不就令到警察暈頭轉向嗎？

小記：日日罷課與一星期一日，你覺得最大分別在於？

同學 A：日日罷課真的會 sad 爆，好辛苦，可能出去集會都只是了睡覺。今日（9 月 2 日）三萬人形式上來百萬大道集會，結果你看到很多人都是自己圍內傾計。即是怎樣？即是好多人都不知道自己在做甚麼。

同學 B：「不知道」可能是因為，初入大學時大家都是一頭霧水的。你讀到 year 4 ，exchange 過，多了歷練，而有些思想或想法幸運地堅持到，那你才會知道甚麼是「對」的。如果 year 1 的 freshman，不太清楚社會發生了甚麼，又沒有人教你，自然會迷失，不知道要做甚麼。Friend 跟你說去那就去那。「罷課」是甚麼？我去上堂不好嗎？阿媽又講「交了學費點解不上堂？」結果可想而知。

同學 A：對，我同意罷課一定是要長期才會有成效，而出發點不光是長期不上課，而是怎樣才會令門檻低點，盡量吸引多點人參與。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是處於 well prepared 的抗爭狀態。

小記：怎樣才算是有準備呢？

同學A：例如，我住東涌。有次佔領機場，印象很深刻的是很多人湧入東涌， 但近乎沒有人認識東涌的地圖。明明之前機場已發生過一次清場，大家都應該知道清完機場就會清東涌，但大家都沒準備，亦不可能靠我用十秒去教你怎樣離開，那裏比較安全。我覺得大家未有足夠抗爭的心理準備。

同學 B：很多時有事發生，用 telegram 叫人出來支援，但不會每個都「知頭知路」。結果就好多人會在現場不知所措。可能大家習慣了，甚至依賴文宣組的指示，但抗爭不應該是人家塞甚麼給你，你就只看那些。我欣賞他們願意出來，但都需要反思這種狀態。萬一出事了，真的會愛莫能助。

同學 A：好多人出來純粹因為「嬲」，同時又以為人多就「洗咩驚」。亦會有人覺得準備就等於有 gear，但心理上完全沒其他 backup。沒想過逃生路線、沒想到自己其實能力有限，很容易就變成一種「唔知點」的狀態。當日我起碼收到十五個電話求助，問我怎樣搭車，或者可不可以收留。我能幫幾多人呢？最多四五個而已。跟你解釋如何走，你真的會認路？會在中途被意外拘捕嗎？現場有沒有警力部署？事情發展到那一刻（退到東涌）是不可控的，但及早預備是否可以做多一點？大家要保障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