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紐約貓貓

2018 年 11 月 20 日晚, Russian Red 在位於大角咀的 Lost Star Livehouse 表演,
這是一個我期待已久的晚上。

Loving strangers 柔和的前奏響起,那是我最喜歡的歌。

Loving strangers, loving strangers…
Russian Red 用她清澈動人的歌聲演唱著,曼妙的聲音充斥著整間 Livehouse。

喝酒,我突然起萌生這個想法,
在美好的時光喝酒,在失落的時光喝酒,
酒是喜劇,酒是悲劇,
酒是適用於所有時間,酒是超越時間,
所以,在這種好時光,我要喝酒。

To do with your heart ‘Cause it’s so busy, mine’s not…
Russian Red 依舊在歌唱。

我走到Bar枱坐下,正準備點杯Whisky。
妳卻在這個深宵時分步進Livehouse裡來,毫無徵兆的,也步進我的心房裡來,悄然無聲的。

我向妳招手,但願我們再見仍是朋友。妳揮了揮手,踩著不徐不疾的步伐過來,回應了我的期待。
最近好嗎? —— 還好。
要喝點什麼嗎? —— 一杯Whisky。
我向酒保示意要兩杯Whisky。

歌單隨時間輪轉,而妳只是默默地、像貓一樣優雅地坐在我身旁,舉起酒杯,放下,舉起酒杯,
放下,直至酒精已盡、冰塊消溶,妳依舊沉默。

Cigarettes的旋律奏響,那是首很美的歌,
也是這場Live一個很美的結尾。

驀地,在這終場之際,妳站了起來,問我要不走走,我說好。

於是,我們肩並肩的,像往時一樣,卻沒有牽著手。沿著詩歌舞街,向著深水埗方向一直走。
夜幕低垂的大角咀,泛黃的燈光灑落地面,地面上玻璃碎似的反射著街燈的光,一閃一閃的,
竟成了銀河。

絢爛的夜色,光影錯落的街道,
我們倆的影子散落在地上,深淺不一的,
影子在路面上,錯位,又互相交纏著,
一切的一切,都是絕色。

但那不過是因為街燈在不同方位映照著的緣故。

「你知道李維菁嗎?」妳突然開口,
「那是誰?」我看向妳,帶著期待的口吻,
「一位我很喜歡的作家,只是剛剛過身。」
妳似是有點失落,卻沒有停止說話。
「她寫的老派約會之必要,寫兩個人在昏暗的城市走走停停,聊著聊不完的話題,走很長很長的路, 那樣真的很有老派的浪漫。」
「在這條詩歌舞街兩個人的走著,還真的有點像那個故事呢。」
我暗喜,妳是否暗示這場是約會。
我想靠近妳的手,然後瞥到妳手上的婚戒。
心頭一陣刺痛。
只是,我裝著沒事發生。

妳見我沒有回應,旋即轉換了話題,
可能是覺得我對這個話題沒有興趣吧。

妳伸了個懶腰。
「有了小朋友後,像這樣可以休息一下的機會真難得。」
而這句說話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剖開我的心房。

此刻在我腦海裡浮現的是,
妳披著一身潔白的嫁衣,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這幅畫明明是絕美,
但內心的某處卻被撕裂得,毫無保留的,一乾二淨。

「喂。」妳在我的眼前揮了揮手,把我從那個痛苦的地獄拉回了現實,
但現實,不過是另一個地獄。

「嗯?」我隨便的回應了一下。
我稍稍把身子挪開,和妳保持了點距離,
希望提醒自己,現在不過是場夢,
一場由所有美好和痛苦混雜而成的夢。

妳有點疑惑的看著這邊,卻又在瞬間回復了平靜,
妳似是察覺到了甚麼,我不知道,大概妳的想法我永遠都不會知道。

彼此之間的沉默持續著,
我們好像是順道的陌生人,湊巧的出現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向著同一個方向走,
但,這又好像是個事實。


「你最近有去甚麼旅行嗎?」妳又再開口,
「⋯⋯沒有,怎麼了?」我有點意外,
「我前陣子獨個兒的到了芬蘭看極光。」妳接著說道,
「因為我記得你說過芬蘭的極光很美。」
我的心頭為之一震。
「看著那絲絲的綠光,夜空被渲染成翠綠的河川,不知為何的,
那個瞬間卻有種和死亡很接近的感覺。」妳笑了笑,
「因為美景會讓人聯想到死亡。」我們異口相聲地說道,
我們互相對視了一會,便哈哈大笑起來。
那是我以前常常掛在嘴邊的句子。

妳還是從前那個愛說故事的女孩,
只是換上了一縷棕色的長髮,沒有了細碎的瀏海,
在那耳垂間多掛了一條水晶耳墜,閃閃發光的,
像極了繁星,
與遍地星宿的詩歌舞街,融為一體。

儘管妳已不再是那位天真爛漫的小女孩,
可我仍像當初那位懵懂的少年,
妳那有點熟悉、有點陌生的臉,好看依舊,
妳那說不完的故事,趣味依然。

不知不覺間,我又墜入圈套。

所謂感情,就猶如冰塊,遇熱就溶。


「最近迷上了聽古典音樂。」
「像是貝多芬的四重奏,聽說貝多芬在樂譜上寫了『非如此不可』,雖然不知道意思,但總覺很有詩意。」妳依舊有點恍神,
「我記得昆德拉也在書中提到過這句。」我答道,
「是哪本?」
「叫作《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那是一本好書, 妳有空一定要看看。」
「哦⋯⋯」妳似是隨意的回應著,有點心神恍惚的。

剎那間,沉默的空氣又再籠罩著我們,
但卻不感到絲毫的尷尬,反而能夠享受這份寧靜。

昏黃的街燈,
點點的星辰遍佈地面,
構成一幅極盡詩意的畫。

妳低著頭,不發一言,
一副引人憐惜的姿態,
像是當初喜愛發呆的模樣,
可愛極了。

不值一提的理智開始崩解。

手開始不安份起來,
強烈的、想要牽著妳的慾望在腦海中萌芽。
那是魔鬼的意圖,魔鬼在引誘著我步向滅亡,
但我卻毫不介意落入惡魔的陷阱,
皆因這個誘惑過於甜美。

思考是錯誤的泉源,
那就不如乾脆放空腦袋,
任憑感覺控制。
這夜也好、這刻也好,
我想再次擁有。

手緩緩的伸向妳的手,觸碰,試探,
不知道妳沒有意識到還是默許我的狂妄。

於是,我更進一步的⋯⋯

「鈴⋯⋯」妳的電話驀地響起。

我的手下意識的縮了回來,
這鈴聲把我的理性和我的腦袋重新接駁起來,
我不禁倒抽一口涼氣。

妳有點慌亂地翻著手袋,尋找著聲音的來源,
卻把手袋都翻了遍,都沒找著。
當然了,因為鈴聲是由妳褲袋傳出的。

「妳手機是在妳的褲袋吧?」我指了指妳的右邊褲袋,
妳大笑,接起電話。

我看著妳,想留住妳的笑容,
沒留意到妳嘴角漸漸僵硬。
妳收起那抹笑意。
「去哪?」 我追趕前方大步向前的妳。
「妳不開心?」
「家人有些事。」 我不知道怎樣安慰妳。
「那⋯⋯妳需要去處理嗎?」
「不急。」妳輕聲回應。

我只好嘗試岔開話題。
「99咖啡店好像在附近。」

往日的片段像洪水一般湧進我的腦髓,
我記得,妳以前每天放學就拉著我去吃下午茶的時光,
我記得,妳以前最喜歡叫杯Cafe Mocha,打發一個下午,
我記得,那是99咖啡店,
只是我也記得,我們的身份。
讓回憶留在角落,也許這樣才不會變味。

妳轉過身看著我。
「你還記得在哪兒?」
「不太記得在哪了。」我回應說。
妳回頭繼續向前。

其實,不過是我想把最好的都留在咖啡店裡罷了。

當下是種雜質,它會破壞掉那份美好的純粹,
如果某天我想起咖啡店的話,會想起這晚,
那必然是痛苦不堪的,
所以,我想保護好這份記憶。

妳說帶我到一間你最近很喜歡的餐廳。

「還記得我倆在澳門過生日的那年嗎?」妳再次打開話匣子,
「當然記得了,謝謝妳。」
「不用謝,其實那時我也挺高興的。」妳面上掛著微笑,
「吉他很好聽。」我也笑了。

也許是因為那杯Whisky,
也許是因為知道明天以後不會相見,
我們才能如此坦白地說著過去的事,
而坦白,不都是一件好事。

詩歌舞街此時終於來到了盡頭,銀河也終於來到了盡頭。
妳卻一個輕盈的轉身,步進了路旁的萬發海鮮火鍋菜館,
逕自的走到一個無人的窗邊卡位,坐下。

妳拿起菜單,問我要不要吃點什麼,我說隨妳,
妳便隨意地叫了幾道小菜、
我多叫了幾罐啤酒,闔起菜單,
然後,便靜靜的托著腮,看著窗外,優悠地等待著。

這樣的寧靜持續了不知多久,妳才又開始說話。
「不久前,我去了趟沖繩。」

「在路邊遇見了一隻好可愛的小貓,牠一直在我的腳邊蹭著,
喵喵的叫,我有一刻想過養牠的。」妳的語氣平緩,
「我真的好喜歡牠,只不過牠出現了在錯的時間錯的地點。」
妳的目光有點游離,這番說話,不知是向何人訴說。

聽著聽著,竟有點心酸起來,
這些莫名的事物一一觸動著我的神經。

酒,我急切的渴求著酒,
沒有酒精的話,會克制不住這局促不安的感覺。

我打開剛到來的啤酒,大口大口都灌進腸裏,
一罐、兩罐、三罐,完全不夠,
三杯兩盞淡酒,怎止得住這份落寞?

看著妳的面容,醉意朦朧間,彷彿回到以前,
妳仍是當初那位小女孩,而我仍是當天的少年,
一切的快樂和美好依舊,我們仍在當年。

靠著酒精,我最終戰勝了淚腺,
竟然能在妳面前,不現半點淚水。

多麼的希望這酒,永不會醒。
多麼的希望這夜,永不會完。

這場夢便可以一直持續下去。

編按

寫了些傷眼的東西,真的非常抱歉!(跪)

原是想透過二創小說的形式寫一次 My Little Airport 的詩歌舞街,希望可以用點比較少見的方式去推廣 My Little Airport 這個樂團給各位,只是在寫的時候走火入魔了(再次下跪)。

我認為詩歌舞街是一首很少見的故事向歌曲,它極大地把故事主角的情感抽離,只是單純地訴說著一個情境、一些當中發生的人和事,但它卻能用歌曲的旋律、各種隱喻去烘托傷感的氛圍,講述一個悲傷的故事。

像是詩歌舞街的原名是 Sycamore Street,暗指了故事中這段無花無果的愛情,以及歌詞中的「只有散步我們才真正聊天」則借用了李維菁的《老派約會之必要》,雖然李維菁的故事是甜蜜的,但在曲中卻只是暗喻了「散步才能真正聊天」的這個主體,只有散步和聊天在這兩個故事相通的,倒也反襯了詩歌舞街的落寞。

最後,懇請各位可以花點時間聽聽原曲,認識一下 My Little Airport 這個本土清流。如果下次旅遊到香港,不妨深宵出走⋯⋯詩歌舞街?

My Little Airport
詩歌舞街
演唱:Nicole Au
曲、詞、編:林阿 p

那晚看 Russian Red 大角咀表演
你與我竟會再遇見
剛好我也到 bar 枱買酒才碰面
完場與你去深水埗那邊
剛過身的作家 你介紹那年
寫過只有散步我們才真正聊天

再次聽你說故事
聽你說剛生的嬰兒
詩歌舞街 地上有著光點閃閃
聽你說外地歷險
我卻像當天的少年
但已是 能接受你所有改變

你說你最近愛聽古典
你說你父母開始婚變
邊聽邊講我忘了怎去 99 咖啡店
說到我倆澳門過生日那年
你為我訂了山上的酒店
餐廳老闆對你彈唱結他一整天

再次聽你說故事
聽你說剛生的嬰兒
走進萬發 坐在暗光卡位窗邊
聽你說外地歷險
我卻像當天的少年
但已是 能控制我所有淚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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