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關靖豐

講起中大保衛戰,很多人可能會即時回想起 2019 年 11 月12 日晚上,旗幟於煙霧中飄揚,抗爭者以雨傘、面罩和圓桌抵擋攻勢的畫面。保衛中大之戰從黎明行動開始直到現時,威權須不再以武力對付學生,但打壓只有制度化的跡象而未有間斷,校方在威權的壓力下用盡校內原有機制和設立新措施打壓學生,學生的抵抗也未完全停止。

來自校外校內的抗爭者,參與中大保衛戰的原因為支援黎明行動,阻止威權以武力闖入校園。然而,中大學生在中大保衛戰中的表現,也略異於外來支援的抗爭者。例如有抗爭者打算鋸下二橋附近的大樹,以防警方隨時闖入,最終卻被其他抗爭者阻止。戰況緩和後,有抗爭者在裝滿易燃物的汽車旁吸煙,嘗試駕駛校巴等,或導致中大學生會一度提議設立關卡,要求抗爭者出示證件,以分辨中大或外來抗爭者。 這個做法或在外在威脅尚存時製造內部分化,值得商榷;以上亦非旨在批評前來協助的抗爭者,卻反映中大抗爭者在守護自己校園時,不止出於策略和原則考慮,亦是因為對自己校園有感情,才會在抗爭之餘多一重顧慮。

中大學生、校友回校面對武攻時,校方高層亦曾經嘗試調解,因此出現警方向校長的方向發時催淚彈同時,抗爭者為他戴上防毒面具的一幕。段崇智在中大學生於校內要求對話時久不現身,面對吳傲雪同學對警方性侵犯的指控時,又不願遣責警方暴力,僅以「譴責任何暴力」敷衍。但後來段崇智發聲明,指一經確認警暴,會譴責警暴,曾贏回部份同學的尊重。至於中大保安,筆者第一次回校已經看見他們在重重鐵馬後站崗。但事實上,校園保安在中大保衛戰前頗為寬鬆,民女緊連地鐵站,氣氛開放。中大保衛戰期間, 正當中大最需要保安的時候,他們卻不見蹤影。

校方「守護」中大的方式不只在出聲明和實施門禁,亦包括打壓學生。中大保衛戰後, 校方急於抹去校內的塗鴉,但卻壓止不了學生的集體記憶,和關心時政的心——2020 年11 月,中大畢業生在畢業禮當天於校內遊行。而這並非新鮮事,歷年的中大學生曾在校內發起大大小小,有關學生權益或社會政治的遊行,而校方也一直容許校園自由的聲音。偏偏中國的國家安全在2020年7月後就特別容易受遊行危害;偏偏病毒在戶外遊行也是比起在室內演唱會更易傳播,於是校方是嚴陣以待這次遊行,保安更拍下遊行學生的大頭照。校方在遊行後將遊行口號定性為「顛覆國家政權」和宣揚「港獨」,警方又以非法集結拘捕了八名示威者,更有三人被控違反國安法。曾任警司的中大保安處總管,在事後亦帶一眾警員遊中大,拍攝遊行當日出現在校園各處的塗鴉作為證據。看來,中大保安「潛水」復出後,更致力於守衛中大免於八隻字和強化版病毒的侵害;校方高層在「保護」中大免於成為惡法外之地,也是功不可沒。

除此之外,保安操守亦為人詬病。保安屢次以粗言穢語辱罵學生,在職權不清的情況下圍堵學生,並以自己的手機拍攝同學的容貌,亦涉嫌針對就校政及保安問題發聲的學生——「一陽指」事件就是其中之一。 2020 年 12月,當時競選學生會幹事會外務副主席的「朔夜」成員羅子維,在保安警告拒絕出示學生證的同學時,用手機直播過程,期間羅同學被保安圍堵,甚至被保安以「戇鳩」辱罵。羅子維嘗試查看該名保安的證件時,該名保安立即往後跌倒,懷疑「插水」嫁禍羅同學。事後,更有一段事發時從保安角度拍攝的影片,被上載到親威權人士的網頁,而校方卻只發聲明譴責及處分羅同學,而沒有對保安一方採取任何行動。

中大校方處理學生對保安的不滿時,一方面強調新保安措施是為了維護校園安全,另一方面卻有差別地處理保安及學生的衝突。各書院在未經審訊的情況下,以不一的罰則對付參與不合作運動的學生。校方亦屢次以電郵譴責學生拒絕配合保安查證,卻一直未有順應學生的合理要求,交代保安的職權範圍。直至本年七月經學生代表連番質詢後,才以書面形式向與會者交代 [1]。校方亦將同學對保安的投訴交由保安「自己查自己人」,至今未有濫用職權或操守不佳的保安需要接受處分。

校方一直躲在郵件與保安背後,令學生與保安,以至於學生與校方的關係持續惡化,導致今年一月發生的「撒粉事件」。今年 1 月 11 日,約八名黑衣人在大學站呼籲同學響應不合作運動,之後推倒鐵馬並撒下粉末。一名學生當場被捕,警方之後拘捕三名同學並帶返宿舍搜證。校方事後指責涉案人士, 又指其行為損害校譽, 並祭出「多元共融」、「尊重各成員表達的權利」等說辭。

當中大校方扼殺公民行動,及以法律或社會穩定之名,助威權在校園內展示權力,保安以「維護中大安全」的藉口,維持中大校方在威權眼中馴服的形象時,中大學生也在保衛中大人的記憶,並反抗中大不合理的措施。中大九間書院的代表會在保衛戰一周年之際舉辦展覽,講述中大保衛戰的經過,轉達被捕或流亡的中大人的心聲,並邀請參加者寫信及在民主牆留言,延續記憶和保持公民社會的活力。面對保安的惡劣態度,以及校方推行無理的保安措施,亦有部份學生進行不合作運動,一如措施實施前每一個平常的日子不出示學生證。

香港公民社會的空間愈縮愈小,中大亦然。雖然中大校方日後只會愈來愈緊貼威權,學生在威權、校方、校內保安互衛的聯盟前將更顯弱小,我們也不可輕易噤聲。反送中時,學生會與各系會均有發表聲明,清晰地表達學生聲音。然而中大學生會屢遭威脅,港大學生會更被以言入罪,於是,以體制內的地位傳達學生聲音的責任落在系會身上,只待各系會肩起。除此之外,同學亦應投放更多目光在不同學生組織。校方正配合威權,從將反抗的口號定義為違法入手,在我們的思想設下禁區,故此同學可以支持法律關注組、保安關注組、基層關注組、性別關注組等,從多元化的議題切入,嘗試鬆動威權加諸我們的保守思想,並關注龐大體系在各範疇所作的壓逼。另外,廣泛的政治參與有助提升民主的質素,因此當就時政發聲的空間愈縮愈小,香港在短期內又不會有民主,我們就必須另闢領域培養這種質素,而校政就是時政以外的領域,繼續維持同學參與政治的熱衷。

學校方面,如校方不切實地著手平息學生的舊恨,反而以保護校譽和校內安全之名,行限制思想自由、打壓學生之實,那麼即使校方上學年在校園掛滿「多元共融」的旗幟,今年又宣揚「促進公義」等大學責任,中文大學也只會繼續磨蝕學術殿堂的光環,成為思想自由的學生與極權之間的磨心,員生間也只怕會積累更多新仇。

[1]:詳見中大學生報7月17日的報道——校方就保安問題會面學生代表 閘機建成方咨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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