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白板

我們常在媒體上看到阿富汗的各種消息,卻對阿富汗的真實情況一知半解。學生報有幸邀請到中東女性主義者法里達.阿法里,流亡外國的阿富汗女性主義者可巴 .蘇丹妮, 以及阿富汗婦女革命協會 (RAWA) 的代表來為香港同學分享中東女性主義的情況,以及在阿富汗落於塔利班分子手中後,阿富汗民眾和女性所面臨的處境。下為分享會文字版本第一部份,阿法里女士先梳理中東女性主義運動的歷史,第二部份為阿富汗女性主義者的運動經驗分享,將於下期刊出。

分享者介紹:

法里達 .阿法里 (Frieda Afary)為伊朗裔美國籍女性主義者,身兼翻譯家、作家與圖書館員,亦為 Irania Progressives in Translation 博客製作人。

中東的女性主義概況

學生報:請問能分享一下中東女性主義運動的情況嗎?

阿法里:中東的女性抗爭已經持續了很多年,這是中東進入現代化階段後便一直存在的問題。中東的女性面對著剝削、歧視、殖民主義、帝國主義、工業資本主義、民族主義以及伊斯蘭原教旨主義者的威脅,普遍而言,中東的女性仍然受到強烈壓迫。

我們現在熟知的大部分「中東地區」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之前都是奧斯曼帝國的一部分,然後被英國和法國分割成不同地區。伊朗在歷史上一直是帝國的競爭對手,而不是殖民地。她在 19 世紀和 20 世紀早期是俄羅斯和英國半殖民地。在 20 世紀則是美國的半殖民地。伊朗的女權運動的源來可以追溯到 1906年的立憲革命,它挑戰君主制、神職人員、殖民主義、帝國主義,捍衛婦女及少數民族權利,並宣揚基於理性主義的自由思想。伊朗的內憂以及殖民勢力的攻擊導致立憲革命未能實現其目標。但是經此一役,中東女性主義初露頭角:為了使女性成為更好的母親,這次運動以女性教育為中心,女性得以獲得了教育的權利。

在巴列維政權時期(1921-1979),伊朗的工業資本主義興起,越來越多農村人口移居城市,婦女同時更多地參與了社會和經濟活動,她們因此獲得在工作以外場合公開露面的權利。在這段時間大多數女權主義運動都與政權有關,但並沒有直接挑戰專制政權。然而,共產主義活動家確實在家庭法有了一些進賬:他們成功限制了一夫多妻的情況,隨意休妻情況也得以改善,女性有權利提出離婚、女性也獲得了更多的繼承權和子女監護權。

在 1960 年代後期和 1970 年代,急劇的現代化導致伊朗的社會不平等加劇。包括農民在內的大量青年人口遷移到城市地區尋找工作。在這種異化的情況下,有些人被不同版本共產主義的所吸引,例如斯大林主義。他們對持續地抵抗巴列維王朝和美帝國主義。其他人則被各種的伊斯蘭原教旨主義思想所吸引,這些原教旨勢力也高舉著反對帝國主義和支持窮人的旗號來對抗,但卻打壓婦女權利和少數民族的宗教信仰。 1979 年伊朗反對議會革命就是在這種環境下發生的。革命主要由三種力量構成:左派革命分子、自由主義民族主義者和伊斯蘭原教旨主義者。而大部分的女性都在左派革命分子之中。然而,伊斯蘭原教旨主義者很快就佔了上風,婦女成為第一個向他們發起挑戰的人。巴列維政權被推翻後不久,數萬名伊朗婦女便趁著國際婦女節連續五天遊行,他們在全國各地城市舉行抗議,反對馬赫迪.巴扎爾甘的命令,這些命令不單單限制了她們的工作,還廢除了前政權有限度賦予婦女的法律權利及家庭保護。

婦女在街上高呼:「我們並非為了倒退而革命!」(We didn’t make a revolution to go backward!)。當時,大多數人口仍然堅信革命領袖霍梅尼會像他所聲稱一般,帶來他所謂的被壓迫者的統治和社會正義,反對少數民族制度和西方帝國主義。霍梅尼還利用父權制和沙文主義來吸引廣大男性群體,例如,許多女性仍處於臨時婚姻的狀態,而這本質上是一種賣淫形式,這種方式之後甚至在國家政策改變後受到政府的大力推動。前政權的家庭法在婚姻、離婚和子女監護方面給予婦女一些有限的權利也被撤銷。此外,願意為伊斯蘭共和國而活躍的傳統女性,獲得了不少好處,包括被允許在伊斯蘭共和國內獲得更多的地位和自由。

大多數伊朗社會主義者受到斯大林主義和毛主義的強烈影響,他們不會反抗反動的資本主義的壓迫。取而代之的是,他們很快將所有的鬥爭都歸入一個非常狹隘的反對帝國主義概念之中。這為伊斯蘭共和國全面肅清左派革命分子打開了大門。到 1981 年夏天,數百名社會主義和左翼活動家,包括許多婦女被捕,許多人在 1981 年至 1988 年間被關進監獄並被政權處決。許多人逃離國家和軍隊流亡。 40 年後,儘管伊斯蘭共和國給予了女性各種壓力,但在斗爭中最堅定的仍然是女性。

2017 年 12 月 27 日,在全國工人階級抗議伊朗政權浪潮的前一天,一名年輕的伊朗婦女,在德黑蘭繁忙的革命大道上的公共雜物箱上,摘下她的頭巾,並綁在在一根棍子上揮舞著,讓每個人都看到。在強制要求戴頭巾的國家而言,這是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勇敢行為。沒有正確佩戴頭巾的女性可能會被逮捕、毆打、被鞭打並被監禁。隨後,伊朗各地數百名婦女因同樣的勇敢行為被捕。有時,他們也有一些男性朋友加入。有些人在交出賬單後已獲釋。有些則仍然被關在監獄。政府公佈的民調也已經表明:大多數伊朗人認為戴不戴頭巾應是個人選擇。

做到這一點並非偶然,女性在全國工人階級反對伊斯蘭共和國的一系列抗議活動開始前一天公開挑戰了這些壓迫。伊朗婦女首當其沖地受到專制政權的壓迫。作為女兒、妻子、母親、學生、僱員、失業工人或兼職人員,她們面臨歧視、暴力和二等公民的待遇。如果她們是受壓迫的民族或宗教少數群體的成員,就將面臨更多歧視。然而,她們也代表了 60 % 的大學生發表了各種各樣的小說,在博客和網站、引述、學習小組、論壇和翻譯了不少國際女權主義者的作品。他們組織了收集到過百萬簽名的聯署運動,她們要求獲得監護權、旅行和工作的基本權利。她們甚至把生育率都都從 6.0 降低到 2.0 來抵抗專制政權。

一個女人在公共場合脫下圍巾的勇敢行為是個體的行為嗎?絕不!這不是一個人代表得了的東西,這表達的是新一代伊朗女性的集體意識。一些最著名的女性主義活動家為她們的鬥爭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他們要麼被關進監獄,要麼被流放。這些女權活動家與庫爾德政治犯一樣,通過寫公開信繼續發聲。

在過去的一年裡,伊朗也是反性騷擾、強姦和女性滅絕運動以及 Metoo 運動重要陣地。數以千計的女性和一些男性開始在社交媒體上公開談論性騷擾、性虐待的經歷。雖然在過去,個別女性和男性偶爾會在網上談論性虐待,但目前這波浪潮持續時間更長,也有更多樣化的群體參與。 Metoo 運動的肇事者包括伊斯蘭革命衛隊或軍隊指揮官、議員、文員、記者、大學教授、藝術家、各種專業學生以及普通人,包括兄弟、父親和其他家庭成員。然而,引人注目的是那些聲稱自己是婦女權利捍衛者的藝術和風俗名人的案例。伊朗 Metoo 運動還包括了針對囚犯的強姦和性侵犯,特​​別是女性囚犯的逃亡。伊朗 LGBTQ 活動家也越來越多地在網上和出版領域、期刊和流亡活動中發聲。

我們來做一個總結吧,伊朗現代女性主義的鬥爭歷史概述能幫助我們得出關於整個地區的一些重要結論。首先,中東的女權主義不是從西方引進的,而是由本土形成的。這對中東是有莫大裨益,對於西方和全球女權主義,包括中國、非洲、拉丁美洲和印度的女性主義鬥爭也是如此。其次,一些中東女性主義者試圖從更廣泛的伊斯蘭思想、歷史和知識傳統中汲取經驗來捍衛女性權益。有些人認為戴頭巾的習俗起源於伊斯蘭。第三,中東地區的大多數女權主義者都對伊斯蘭教持批評態度,認為古蘭經中含有與女權主義不相容的經文,就像猶太舊約希伯來聖經或基督教的聖經一樣包含與女權主義不相容的經文。然而,大多數中東女權主義者仍然強烈反對恐伊斯蘭主義(Islamophobia),因為這些反對伊斯蘭原教旨主義的語言被用來攻擊全部穆斯林或監禁無辜的穆斯林公民或難民。第四,鑑於該地區嚴重的階級不平等、歧視和持續專制政權統治,自由女權主義者對於民主資本主義的承諾已經破滅,她們未能在該地區證明承諾的可行性。然而,伊斯蘭社會主義在中東也不見得強大,具備斯大林主義傳統的左翼主義已使人們感到幻滅。

最後我會推介一些關於中東的推介讀物,如果你們有興趣的話不妨閱讀一下。

推介讀物:

Afary, Janet. Sexual politics in modern Iran.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9.

Nawal El Saadawi 在BBC 上的文章

Mernissi, Fatima. Beyond the veil: Male-female dynamics in modern Muslim society. Vol. 423. Indiana University Press, 1987.

問題環節(以下為聽眾對講者提出的一些問題)

同學A:作為一個社會主義女性主義者,你認為女性的問題更多是關於經濟問題或政治問題?

阿法里:我認為這種壓迫既是經濟的,也是政治的,也是社會的。我認為同性戀者、雙性戀者、跨性別者、性別、酷兒等等所遭的壓迫也是如此。這不僅是關於經濟不平等的問題,更是因為人們在社會中被異化的基本事實。男性的社教化導致社會中的很大一部分男性認為只有壓迫女性才能發揮自己的作用,或者他們有性癮而無法控制自己。他們可以是公民,甚至是知識分子。但是,當涉及到個人關係和個人生活時,他們可能會變得殘忍並強姦他們的伴侶。所以這就是為甚麼它不僅是經濟的,也是社會和政治的,必須從所有這些方向進行社會制度性的反抗。

同學B:你認為朝這個方向邁出的最重要的一步是甚麼?

阿法里:我認為最根本的一步是,解決人類異化的問題。異化既涉及謀生的工作,也涉及您如何對待關係中最親近的人。如果我們將資本主義視為一種異化的系統,我們的目標將不僅是經濟平等,而是挑戰異化。我想我們會經過這樣走得更遠。

同學C:在政權變更的過程中聯合國這些組織可以怎麼確保和平?我們回顧二十世紀,很多國家,尤其是一些剛剛從強權國家中獲得獨立的國家,他們在社會轉型和抵抗強權的過程,總難免被外國勢力滲透破壞一直以來抗爭成果,剛果便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同時,不論同不同意塔利班的所作所為,我們該不該給予他們一定程度的認可? 他們用了二十年來抵抗超級強權國家,這種軍國主義是不是在對抗超級強權中不可避免的?畢竟我們沒法改變全部體制,因為世界的每項東西都在阻礙你達成目標。塔利班這種組織被人標籤成為極端主義是不合理的,畢竟在反抗是如此困難的情況下,我們還有甚麼方法可以對抗建制呢?

阿法里:我不認為我們需要給予塔利班任何的認可,他們是厭女、殘暴的恐怖分子。首先,他們成立於巴基斯坦,這些年來也得到了巴基斯坦的武器和金錢支持。獲其他世界強權支持的巴基斯坦也希望籍由推動阿富汗人民之間的戰爭來對抗美國,實現其地區性的帝國主義野心。

所以我覺得正是你用詞讓我擔心,說他們是自由鬥士。你可以反對帝國主義,甚至比帝國主義更反動。  911 襲擊了駕駛那些飛機衝進雙子塔的人,他們所做的並不是解放的, 這純粹是反人類和殘酷的。 我們必須反對和避免這種語言。 是的,我們的理想解決方案須是和平的。但不幸的是,世界秩序卻是暴力的。

同學C追問:我希望澄清一點是我並沒有打算合理化塔利班的所作所為,但是這是客觀情況的限制。那些成功地反對外國勢力的國家,比如說埃及,到最後都不能不透過軍事專政來解決問題,而這種軍事行動手段是在全球被廣泛利用的。我可能是錯的也說不定…… 但在塔利班的統治下,情況可以變得更好或更壞,我明白你的說法,但是我不太覺得有和平過渡的可能性。

阿法里:這就是為甚麼我們必須真正盡可能積極考慮任何可以和平解決的方案。我們必須小心遠離了這種以反對保守勢力為名的、為恐怖主義辯護的話語。因為一個保守勢力是可以從保守勢力的角度來反對另一個反動勢力的,就像納粹反對歐洲帝國主義或其他介入的歐洲列強一般。我們不能給認可予包括美國帝國主義和塔利班勢力在內的任何保守勢力。

同學D追問:不好意思,我有點不明白。我想提個例子:比如說哈馬斯(Hamas),按照國際標準,它是一個恐怖主義組織。但是如果你問我的話我會說以色列更是一個受國家支持的恐怖主義。所以這就是我的想法:若然我們把哈馬斯標籤為恐怖組織, 我認為以色列也是恐怖組織。

阿法里:我會認為兩邊都是恐怖組織。哈馬斯是一個恐怖組織,而以色列則是國家恐怖主義。 我們必須反對以色列政府的所作所為,同時必須支持巴勒斯坦的自決。我們不能讓以色列境內的保守勢力簡單地將巴勒斯坦的自決願望與哈馬斯和真主黨聯繫起來,這是在抹黑巴勒斯坦的鬥爭。 而這意味著我們需要培養更多那些反對以色列、哈馬斯和真主黨的巴勒斯坦抗爭人士,從而表明抗爭並不是二元對立的。我們不能僅僅因為他們反對以色列便支持他們,第三條路是存在的。

同學E:我想追問剛剛的問題。其實我不明白為甚麼你必須對錯分明而不選邊站。無論從歷史上還是從其他方面而言,以色列都顯然正在佔領和殖民巴勒斯坦的土地。哈馬斯的武裝力量,正在為巴勒斯坦從以色列的殖民力量中解放出來而戰。那麼我們應該與他們站在一起。

想要擺脫殖民地壓迫的唯一方法就是與壓迫者戰鬥。所以我不明白給哈馬斯貼上恐怖組織標籤的理由是甚麼。我來自巴勒斯坦,我幾乎所有的巴勒斯坦親戚,無論是村莊還是世俗的無信仰者的都支持哈馬斯,因為他們認為哈馬斯是自由鬥士而不是恐怖組織。我的問題是,將哈馬斯標記為恐怖組織的背後邏輯是甚麼?

阿法里:背後的邏輯是這樣的:當你站在哈馬斯一邊來反對以色列殖民主義者、帝國主義時,最終卻會抹黑和破壞巴勒斯坦的解放運動。因為你給那些反對巴勒斯坦運動的人留了藉口,他們大可以大做文章:「看看巴勒斯坦人,他們都是恐怖分子,他們是支持哈馬斯的。」

但是當我們說:「我們反對以色列的國家恐怖主義,也反對促進恐怖主義、性別歧視、種族主義和資本主義的哈馬斯。」的時候,世人將更同情巴勒斯坦的鬥爭。把巴勒斯坦人真正爭取自決的鬥爭與這些只想利用巴勒斯坦鬥爭分一杯羹的保守勢力分開來,那才是真正的解放。我再舉一個例子。看看伊朗。看看 40 多年來,伊朗政府如何宣傳自己是反美帝國主義的。看看伊朗政府對伊朗人民做了甚麼,看看它所處決的政治犯和婦女、對伊朗環境造成的破壞及對勞工的剝削。在兩伊戰爭中喪生的成千上萬人、核計劃、貧困,這些簡直令人難以置信!而在現在肺炎病毒肆虐的情況下,他們居然以這些疫苗來自西方為名而不引進疫苗。42年!42年來伊朗政府都以「反對美帝國主義」為名來為自己的暴政辯護!

同學E追問:但我想說,反美帝國主義的伊朗運動和巴勒斯坦的衝突並不能同一而論,因為巴勒斯坦是一個殖民地,這裡被佔領了!與伊朗不同的是,巴勒斯坦不是在與美國作鬥爭。 相反,他們正在與外來佔領者作戰。 所以我不明白你所提到的:為甚麼我們要因為其他人的同情而反對哈馬斯,首先,同情並沒有真正起到任何作用。其次,我還是不明白,為甚麼哈馬斯會被視為恐怖分子? 我會理解你會認為它是性別歧視和資本主義的,但你為甚麼會認為是恐怖分子? 它宣揚哪種類型的恐怖主義?

阿法里:因為他們支持自殺式爆炸?

同學E:我會說,一支軍隊來佔領你的土地,然後你用槍支、武器和自殺式炸彈反擊是完全合理的。

阿法里:不,我不支持自殺式爆炸。 保護自己是一回事。 但是當你真的把人當成武器,你告訴他們給自己放炸彈炸死自己,那是不人道的。 解放不是利用人類自爆以殺死敵人。這不是解放的真意。 

同學E:那麼你要如何和你的敵人戰鬥?

阿法里:靠著解放思想,有了觀念,我們才能想象社會會是甚麼樣子,甚麼樣的教育,甚麼樣的性別關係,甚麼樣的勞動,甚麼樣的地區,甚麼樣的方法才能使人民團結起來反抗!

同學E:你說不能看到紙上的思想,然後就走進槍林彈雨中戰鬥。 你不能把紙當成狙擊槍來戰鬥。 正如你在那裡看到的, 他們日復日地都在與敵人戰鬥。

阿法里:以色列仍然未能取得佔領巴勒斯坦土地的合法性的原因在於,世界上的大多數人都對以色列對巴勒斯坦人所做的事情感到厭煩。但以色列仍然不斷試圖詆毀巴勒斯坦運動,讓它看起來所做的只是針對宗教原教旨主義,從而希望從中獲得合法性。 所以我很抱歉,你不能代表整個巴勒斯坦人民。 我知道一些巴勒斯坦人是女權主義者,反對哈馬斯和他的追隨者們,也反對阿薩德政權。

同學E:我想我明白反對伊斯蘭原教旨主義的立場的。我有許多朋友既是社會主義女權主義者又是馬克思主義者,實際上正是出於這個原因與哈馬斯合作,他們並不是為了成立伊斯蘭原教旨主義國家,而是與他們協力對抗以色列的軍事行動的。就像我的許多社會主義和世俗主義的朋友,及我的村莊中的一些基督徒一樣,他們也是用這樣方式進行軍事鬥爭的。我認識很多巴勒斯坦人,而且我自己就是巴勒斯坦人,每個人都是支持哈馬斯的。

阿法里:好吧,很抱歉,我不是其中的一員,我是中東的伊朗社會主義者,與其他不支持哈馬斯和真主黨的社會主義者在一起。 事實上,我們認為哈馬斯和真主黨都對不僅對巴勒斯坦人民,而且對中東地區都造成了很大的傷害。

而就算大多數人支持,也不見得哈馬斯是對的。也有像我們這樣的人不這麼說,我們談巴勒斯坦婦女的處境,少數民族和 LGBTQ 群體的權利,談論如何聲援在巴沙爾·阿薩德 (Bashar al-Assad) 下受苦民眾。而當巴沙爾聲稱他也支持巴勒斯坦人的時候,這取決於我們怎樣做。 我很抱歉這麼多巴勒斯坦人支持哈馬斯,但並非所有人都支持。

同學F:我想就我們目前討論的內容添加一個後續問題。我完全同意你所說的話,要在公眾以及全球或社會層面上讓被壓迫者的聲音被聽見。

但我想問一下,我們怎樣才能接觸最受壓迫的人呢?例如,在某些情況下,處於恐怖襲擊或政治控制之下的阿富汗及其他國家?作為局外人,我們如何才能真正接觸到他們?

第二個問題是,目前在香港言論自由不斷收窄,我們可以僅僅因為我們網上所發佈和所書寫的內容而被監禁。我們一直試圖在互聯網上發聲,例如發表文章報導。事實是,我們可以接觸到的受眾是有限的。所以我想請教您的意見,例如,我們如何在不同的情況下為弱勢發聲?人們關心這些問題嗎?我們如何才能真正了解在苦難中的人呢?如果最受壓迫的人是阿富汗的婦女和兒童,及阿富汗的 LGBTQ 社群,他們就算可以與外界聯繫,但也可能不識字。能閱讀實際上是一種特權。那麼,我們如何才能真正幫助這些人呢?

阿法里:首先,在下一次分享會中,我們將有一位阿富汗女性主義者談論阿富汗的局勢、以及她對聲援阿富汗婦女的看法。我認為這肯定有助解答你的問題。另外,我知道香港處於非常困難的境地。我每天都在關注相關新聞,我非常擔心。但與此同時,我們仍然有社交媒體,我們仍然有互聯網,我們仍然可以寫作,人們仍然可以使用筆名。香港就位於中國大陸附近,事實上有與中國大陸建立聯繫的可能性。事實上,我認為香港早前的發生的運動失敗是在於未能與中國大陸聯動且中國大陸對香港運動懷有敵意。所以在我看來,這是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的。如何克服它,該怎麼做。很抱歉,由於時間限制,實在不能說太多了。

同學G:我聽說在中東現在主要是由懂得使用社交媒體和互聯網的年輕一代動員。 我的問題是,如何才能動員其他幾代人以及實際上被排除在互聯網和社交媒體之外的人,並提高他們對這些問題的意織? 

阿法里:伊朗有很多人,即使他們自己無法使用社交媒體,他們的家庭成員也能使用。 事實上,我對這麼多人擁有手機感到驚訝。 他們沒有錢買食物,但也設法維護他們的手機。 所以我不認為問題在於能否通過社交媒體建立群體連接,而是我們所發佈的內容意識。在我們的運動中,可以有為民主而留下來的活動家,但他們可能是種族主義者和性別歧視者。我們需要解決的更是運動中的資本主義異化、性別歧視、種族主義等等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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