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 年哈薩克示威——訪哈薩克在港學生

訪 : One、K

在哈薩克斯坦，一場由燃油價格飆升所引發的和平抗議在 1 月 2 日開始，升級為反對腐敗的政府、寡頭資本主義和其他社會不公的全國性運動，隨後遭受軍事鎮壓並因此造成數百人的死傷。我們訪問到一些在香港的哈薩克學生，了解這場自 1991 年哈薩克斯坦從蘇聯獨立以來，前所未有的大型抗議活動。

▋什麼引發了這場抗議 ?
抗議最初是由燃油價格上升所引發的，但當中亦涉及其他因素。在 1990 年代，哈薩克斯坦仍然是其中一個最繁榮的後蘇聯國家，但只有少數精英和外國投資者受益於利潤豐厚的石油和天然氣產業。我們中產階級的比例越來越少，國家有越來越多的窮人，他們沒有受到安全網、醫療、教育系統的保護，這就是為什麼現今社會如此不平等。 另外，在哈薩克斯坦貪腐猖獗的情況在學校、警察局、甚至救護車裡皆可見。而且從 2000 年開始，政治上的反對聲音開始減少，各黨都變得親政府，民間組織逐一瓦解，連工會都被國家控制。人們對當前強權不滿，而疫情令經濟雪上加霜，自然令人民更不滿。

▋抗議者的要求是什麼 ?
我認為最迫切的要求是第一任總統納扎爾巴耶夫 （Nursultan Nazarbayev）下台。 大部份石油和天然氣產業的利潤都流進了他和他親戚的口袋。他甚至以自已的名字命名街道，所以每個主要城市都有「納扎爾巴耶夫大道」。 同時人們也在爭取議會的改革和政治自由。

▋誰參與這場抗議 ?
示威民眾中最主要的一群是中年基層人士，他們不滿石油氣價格上限上升，並長期飽受經濟困境的壓迫。我曾經看過一段訪問片段，一個要養育兩個孩子的父親，說光是子女的校服本身就要港幣五百元，但他的月薪只有港幣二千元。 其實大多數基層市民的經濟狀況都非常艱困， 他們努力工作，但只能負擔麵包和米飯等最基本的食物。 我有一個哈薩克的朋友，他一向活躍於社會運動，並參加了今次的抗議。他在現場看到一個 14 歲的男孩獨自參與了抗爭，而他參與的原因單純是因為他也能感受和理解到自己家人正在經歷的艱難的經濟狀況。哈薩克在過去曾經有過一些由社運人士發起的抗議活動，但只有大約一百多人參加。但這次的抗議有一萬多人參加，可見我們哈薩克的人民都頗願意支持這場運動。

▋你對哈薩克的選舉有什麼看法 ?
理論上，我們被賦予選舉總統的權利，但其實我們不相信這權利的有效性。正如我們上一次的總統選舉，我認識的大多數人都投給了反政府的候選人。但他最後只得到 15%左右的選票，這真令我們難以信服選舉的結果。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這位候選人落選後說：「我輸了選舉， 而我真的相信納扎爾巴耶有能力做得很好」。 這讓我們覺得，他只是被安排參加一場政治表演，以展示納扎爾巴耶娃「榮譽」而「公平」地獲得勝利。而我們其實都習慣了，只是感到有點沮喪和無力。 就像俄羅斯選舉中消失的墨水一樣，都是一個荒謬的騙局。

▋你對這場抗議的有什麼看法和感受 ?
抗議原本是和平的，更重要的是抗爭者所要求的是無可否認地合理。但後來的運動之所以變得暴力，我們相信是因為當中混進了罪犯甚至幫派，故意施行暴力，例如是搶劫民宅和商場、燒車、甚至殺人，以誤導公眾認為抗議是暴力無理的，但他們根本不是抗議者的一部分。

▋你擔心哈薩克的朋友和家人嗎 ? 你能跟他們聯絡嗎 ?
是的，我一直很擔心，但我的家人不是住在示威激烈的城市。我在新聞上聽說，無辜市民，包括正在散步的婦女和兒童被隨機槍。而當地的網絡已經停了整整三天，我無法透過 WhatsApp 等方法聯絡他們。我必須付費，以應用程式 Yolla 打電話給我的父母並確保他們安全。 我感到很震驚，政府原來可以突然切斷我們的網絡。更可笑的是，政府公開宣佈他們正在監視我們，審查着我們的談話和網路上的一切。這再次提醒我們，我們活在一個極權的時代裏。

▋你們以哪些方式接收與抗爭相關的資訊 ?
哈薩克斯坦的大多數新聞頻道都是由國家控制的。 他們不會報導真相，這一直是個公開的秘密。 因此，我們大多數人，包括我父母的年代的人，都會從獨立新聞頻道如 masa、 kz 和 azattyq 接收新聞和資訊。

▋你對國家的未來有什麼看法 ?
現在政府引入俄羅斯所領導的軍隊平息今次的「顏色革命」。有些人認為，現在我們在抗爭中所見到極端暴力的行為，都是由政府上演和安插的，目的是要正當化其鎮壓。我認為這場抗議最後要麼是受到極權的全面打壓，要麼帶來政治自由。

▋你對國家的希望是什麼 ?
我真的希望這次抗議可以提升人民的政治意識，令他們相信自己的行動可以實際地帶來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