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自「無疆界劇場」,2003年5月27日
http://www.ilc.cuhk.edu.hk/chinese/drama030527.html

張秉權

(編按:這齣由前進進劇場製作的話劇,內容講述一名教授和學生的矛盾和衝突,藉此批判現存的教育制度。女學生Carol因成績低落,請求教授John幫忙,但教授卻因買新屋的瑣事忽略了學生的要求。話劇想說的不單是女學生,對大學的教育制度也可說是騙局。)

戲中教授John困於自己的婚姻、終身教職的評審,以及搬遷的瑣務;而學生Carol則困於功課追不上,完全不明白John的著作與講解。兩個各懷心事的人,在John的辦公室裏來一場困獸鬥!三場戲完成了一個關係的逆轉,起先是Carol無助地來討教,然後是Carol指控John性騷擾,最後,是Carol穩操勝券,John面臨革職厄運,終於憤而動武……。

這充滿憤怒的《奧》劇,其指涉的,絕不是一家大學,絕不只是學術機構,而是普遍人的社會關係。我們活在社會組織之中,為重重的權力授受關係所制約,無由擺脫。我們習以為常的安排、請求、吩咐、受命、游說、答應、拒絕、判斷、拖延、妥協……,莫不或多或少、或隱或顯地跟權力的施展有關。劇中人固然是「濫用了」權力,然而,面對這叫人興奮、予人安全、逗人依戀的東西,誰真的能永遠把它處置得恰如其份?更何況,即使你想推開它以獨善其身,它卻還客觀存在於人際關係之中(甚至家庭中也不可免),叫你常常用得習焉不察,渾然不覺?

劇中的John自以為是個對制度(在戲中情節來說當然是「教育制度」)抱質疑態度的、較先進的知識分子。然而,他對教育制度的批判,在Carol眼中卻成了徹頭徹尾的虛偽,只是既得利益者自欺欺人的讕言!John間或可能對自己在不完美社會中的高薪厚職有「脆弱的罪咎感」(劇中語),但在止於言文層面的批判之餘,他仍然跟絕大多數教授一樣,臣服於制度之下,為改善生活,搬遷花園洋房而費神,更為是否得到終身教職而忐忑。在Carol眼中,John這種「在制度中取得利益後,倒過來踐踏制度」(劇中語,大致如此)的人,可能比完全膜拜制度的人更可惡,因為他們既在「私德上」不知感恩,更在「公德上」殘酷地要戳破後來者的美夢 (John說他的工作是要激怒Carol),讓未得利益者在無所憑恃的弱勢中不知何去何從!

劇本當然還接觸到教育問題、溝通問題、語言問題、女性主義問題、政治正確問題……,不同的觀眾可以各自從中演繹出不同的輕重,也推衍出自己的看法。就舞台上所見,John當然「沒有」對Carol性騷擾,但你能完全否定處於較卑弱位置的Carol的感覺?她當然是把真實的情況誇大得厲害,然而,若我們接受她是另一受害人的「現實」,在暗場的推崇「政治正確」的「小組」鼓勵下,她的指證(誣陷?),又似乎是勢所必至了。所以,全劇的結語輕輕道來,是很有力的。在一場激烈的暴力戲後,John喃喃地自語:「我做了些什麼?」Carol說:「就是這樣了。」一切彷彿不得不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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