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Fascinating Vaccinating!

Alice曾兩次申請轉系,今年成功轉系,是由今年開始主修社工系的Year 3學生,中學時的一段經歷使她會有「暈針」[1] 的症狀。

「舊年sem 2 果陣,校方講過如果無接種疫苗嘅話會停課,會唔畀人讀書,我當時好惶恐。」那時是11月,校方以電郵通知學生,若然尚未接種疫苗,所有Sem 2已選讀的面授課程將被取消,「但之後第五波疫情爆發,被趕出宿舍,學校又突然由Face to Face改曬做Online,咁我哋就唔洗被取消曬啲Course」。

Alice曾經去找過公立醫院的精神科醫生索取「免針紙」,醫生的回應是「唔好意思啊,我哋無豁免權㗎。」她也試過向普通科醫生索取豁免書,但情況也雷同。「『我都想出畀你啊,但如果出咗畀你我會出事,政府嘅指引都寫得好清楚,但你唔喺指引(嘅情況)入面』醫生嘅講法係咁……我當下超崩潰,我當時憤怒到覺得『你醫生嚟㗎,出唔到醫生紙?』」

「點解唔打『嗰個嘢』?」

「我想由自己嘅背景講起我點解唔接種疫苗。」但正式開始前,我在訪問時一直想Alice為何要如此冗長地用「接種疫苗」、打「嗰個嘢」來表達,怎不說打「金十」,抑或「金十」其實是佛地魔嗎?

「你見我唔會話打『嗰個嘢』,因為我係會暈嘅,呢樣嘢同我精神狀態應該有關」所以她不想說這個字,也不太喜歡聽到。「其實同我中學嘅一段經歷有關,當時我情緒上嘅問題較大,有一排要住院。」當Alice被告知不能帶自己的心靈寄託去住院,「咁當時我嘅脾氣就發得好大,有一班護士衝出嚟,夾手夾腳將我鎖咗喺張床上面注射鎮靜劑」。

自此,她對於打針和輸血都十分反感。而她這種在心理上對針的抗拒甚至體現在身體反應「我唔打唔單止係因為呢段經歷,本來情緒問題都令我嘅心臟功能唔太好,會哽住哽住痛。好多時我聽到個字就開始暈之餘,四肢都會發軟,會有一段時間係難以行動。有次要入急症室,我迫於無奈要抽血,但過程中我眼角睄到枝嘢,嚇到搏命掙扎大聲尖叫,朋友話我叫到成個急症室都聽到。」

或許Alice對疫苗的質疑和恐懼還參雜了對政府不信任的成分,「大家都知道大學嘅校監係邊個,連校監都咁對年輕人,我會話最大問題喺政府。」「(校方)高層個腦都唔知諗緊咩,做埋啲嘢去害學生」,她對政府政策的厭惡與不信任,投射到同樣以強硬手段執行防疫政策的校園;誠然,政府在宣傳疫苗效用時的論述屢屢改變,例如曾宣稱接種疫苗能「防傳染」、到後來的「防死亡」、「防重症」,加上以強硬的姿態「谷針」,學生和市民對政府宣稱的疫苗效用和風險有強烈質疑也是無可厚非。

「我會好擔心打咗會瓜柴,仲有好多嘢都未做。」,Alice對打針感到恐懼的情緒還來自於疫苗事故的新聞。她曾經有段時間掙扎地想著「不如打咗佢算啦,OK嘅無事啩」,因為當時害怕自己感染病毒後可能會死,而且也以為年輕人接種疫苗未必會有副作用,直到見到「港大醫科生接種疫苗4日後中風」的新聞,令她亦擔心自己接種疫苗後也會「出事」,於是不再考慮接種疫苗。

「讀社工對你係咪有啲特別意義?」

她點頭,中學時期遇見的一位駐校社工和在社福界工作的朋友是她生命中的貴人,曾經生命中的難關有著他們的支持,這些相遇令她更理解自己想要的職途,想修讀社工系、成為社工對她而言有這一重意義。

但Alice坦言申請轉系的過程也不算一帆風順,回想起自己第一次申請轉系,認為當時的自己在行為、想法上都很不成熟,根本不適合讀社工;而社工轉系需要寫自傳與面試,第二次申請轉系寫自傳時,「我將自己對呢位駐校社工同朋友嘅感謝寫曬出嚟,呢兩個人畀到好多insight我」,她相信第二次面試的表現顯示到過去一年的成長,這也是教授批准她轉修社工系的原因。

「我係轉系生,我會好在意自己嘅每步棋,唔希望疫情會耽擱咗我嘅進程。我會擔心咁難得入到社工系,偏偏因為防疫政策而要休學,會好浪費Lecturer同Staff嘅心意,佢哋當初會收我係覺得我好有誠意,第二次面試嘅表現進步咗好多,好感恩佢哋願意畀個機會我,所以我唔想無咗個機會,我因為呢樣嘢感到好焦慮。」

對社工系學生而言,到機構實習是必須的一環,若然疫苗通行證政策維持,相信大部分機構都不會接納這類未接種疫苗的實習生。對此Alice也很清楚,「其實我真係好想佢(疫苗通行證政策)取消,但無奈佢一下就推到六月份,唉!」問到打算如何應對下學年的實習,Alice說也只能視乎政府或者機構的政策,唯有寄望學系能提供毋需注射記錄的實習機構選擇,但實際情況還是要待明年才知道。

「你嘅經濟狀況係點樣的?」 

Alice與家人關係惡劣,家人對她也沒有任何經濟上的援助,連申請學資處資助時也是以一人家庭(個人)形式申請;宿舍對她而言是唯一的歸處,「宿舍對我嚟講嘅意義係咩?宿舍係我唯一可以返嘅屋企,就算其實都算唔上係個屋企。」

險些因為沒有接種疫苗而要中止學業,然而她的生活費與學費卻是相當依靠學校的資助和獎學金去維持。Alice有特殊教育需要(SEN)的背景,可申請SEN獎學金,「SEN嘅獎學金成績要求唔算太高,同埋每年都有,但其實都係要申請,要搵老師寫推薦信,仲要面試。」若是基於目前校園防疫政策,剝奪拒絕接種疫苗學生的學習權利,很自然她連這些賴以為生的資源都會失去。

動態Schooling

說到底,你或我或校方都可能會覺得「打咗咪咩事都無囉」。是她在抱著無謂的堅持嗎?或者她是主觀地放大了接種疫苗的風險嗎?是她太不理性嗎?站在一個沒有情緒問題、沒有經歷過被禁錮住強行注射的旁觀者位置,即使我不能完全共情,但也無法認同為了公眾防疫,就將她這種「固執」簡化地說一句「抵死」,彷彿她的「固執」是只屬她個人的問題,而制度是毋需負責的。但現時的制度就好像對他們拋下一句「抵死」,然後置之不理。

以確保社群的健康為名,政府的防疫政策目前並不存在除「生理上對疫苗嚴重過敏」以外的豁免條件;這有限的豁免遺漏了人性化的考慮,例外之外的人遭到政策堂而皇之的忽略,未接種者被限制出入。而基於行政指令,中大防疫也只是一味地跟隨這只為提升接種率的方針順勢而行。這可能是個奢侈的訴求,但中大能否就這些位於灰色地帶的學生提供更人性化的安排?又譬如向對接種疫苗感到抗拒的學生提供資訊(可能的風險、副作用)和輔導服務,至少可釋除學生對疫苗的部分疑慮吧?畢竟面對政府強硬的「谷針」,加上宣傳疫苗的論述幾乎朝令夕改,學生質疑政府宣稱的疫苗效果也是無可厚非的。或者,校方是否可以了解並跟進他們在面對「谷針」政策下的需要,甚至為有需要的學生提供特別安排,讓這類學生仍能以其他方法(例如網上授課)維持學習呢?

即使中大仍然以配合政府提高接種率為方針,但以更人性化的措施對待未打針學生也不必然與這方針衝突。還是這種靠剝奪人生活的權利達到接種率提升的政策,本就沒有任何以人為本的空間,可以容納例外的人呢?


[1]:  或稱針頭恐懼症(needle phobia),常見症狀為頭暈目眩,噁心感、面色蒼白、手腳發冷,嚴重甚至會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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