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覃俊基

罷工第三天,工潮完結。工友們接受了一個與他們原來要求甚遠的方案。

中大左翼學會的我,每天也有支援。我通常是負責上午的時段。在晚上九時左右聽到形勢急轉直下的消息,便風風火火的與友人S一起趕過去。來回拉鋸、爭論、煎熬、投票。

在那陰暗的停車場裡,工友們還是聚在一起,但是笑臉不再。無數張木然的臉孔一同聚在一個狹小的地方。狂風在吹著,但彷彿聽不到任何聲音。

我無法覆述太多。那些投完票以後的場景我無法將其好好詮釋。反正沒有多久,九成的工友都已四散。想做一點甚麼,邀約一下工友吃飯——那時是夜晚十一時。相熟的陳師傅嘴角稍有牽動,輕聲說:「很累了,謝謝。」然後便和另外兩個工友上了的士。遠遠聽到一位工友說道:「不吃了,明天還要番八點半。」

停車場也差不多要關閘了。我和友人就在停車場外,幫忙看守著街工朋友的袋,還在等待未走的工友。三號風球,海邊的風大得嚇人。S身子單薄,雨褸被風吹得啪啪作響。我勉強的站了在她身前為她擋著風,雜亂的頭髮已被吹得全不成形。其實S是相當硬朗的女孩,我也知道這些擋風沒有任何實質作用,只是只要好像能幹點甚麼,我都想去做。我們談著一些及後怎樣的東西,偶爾S會說上兩句不怎麼好笑的冷笑話,S也知道它們不怎麼有趣。不怎麼是在相互對答,其實我們彼此都知道 大家心不在焉,只是大家都無法忍受沉默。是的,我們都知道。

曲終人散。剩下的數人說是要去吃飯。我無法忍受,只好自己一個人離去。我低頭走著,凝望著那些粗糙的路面。其實我和工友並不算稔熟,以我大學生的身份也未敢言甚麼感同身受。所謂抗爭失敗也是常有——其實有多少次我們示威真的覺得可以改變甚麼。但罷工真的不同。走出來的不是熱血的你,而是一群普通的 市民,難得可以團結起來,為最切身最根本的問題,與龐然大物對抗。更重要的,這真的是一場有希望的抗爭。罷工不是遊行示威表達,而是真的拿自己的生計去賭,去硬碰,去磨。資方的確會害怕,會受傷。這是一場血肉模糊的鬥爭。勝利一點也不輕易,但卻是如斯的觸手可及。唯有如此,失敗才是這樣的苦澀、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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