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高牆倒下──訪問五高Alex

文：林君穎

入住宿舍，可能是你第一次離家獨立生活。你或許期待「大解放」，獲得自由，掌控生活。你或將宿舍成為第二個據點，下課或閒暇便窩在那裡，甚至連家也不願歸。你可以在那半私人的空間閱讀、工作、聽音樂、打機，甚少有人干擾你的節奏。雖受宿規所限，但你對房間內的秩序有一定自主權。你或認識到一班朋友，一起玩樂、夜話、煮食，輕輕鬆鬆又一天。

新生總多少憧憬宿舍生活，幻想如台劇般多采多姿。的確，活動豐富，食宵、競技、糖水會等是少不了的。然而，快樂歸快樂，在這種玩樂的氛圍下卻總欠缺些什麼，大概是與外界的隔離感引致吧。每當社會上發生什麼大事，宿舍裡頭都毫無反應，猶如存在於另一個次元。耍樂沒錯，只是它營造的愉悅容易令人停滯於此，懶理外面的世界。久而久之，認同宿舍文化的人繼續「fing」，甚或上宿生會莊，不認同的便繼續「摺」，無謂打擾宿舍秩序。這樣的日子不知維持了多少年，終於在一片嬉笑聲中，有人毅然打破與外界相隔的高牆，使宿舍和社會重新連結。

其中一名先鋒，就是劉思揚Alex。

「好」的多一重意義

Alex是政政系一年級的學生，也是崇基五旬節會樓高座宿生會的莊員。宿生會需為宿生提供好的宿舍生活，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傳統意義上的「好」，偏向個人享樂以及宿舍集體的榮譽。Alex也喜歡玩樂，惟在他而言，「好」有多一重意思，「除了玩樂外，也應該留意時事，思考自己對社會的責任。」從這理念出發，他舉辦活動關心社會，「希望宿生能得到更多，而不只一時的興奮」。

關注社會，何不入幹事會？

Alex在入學的頭兩星期，其實打算加入幹事會。「身為政政學生，我關心社會時事，希望把這些東西帶給別人，而幹事會正正是將時事帶入中大。」可是，他考慮到幹事會已有很多與他理念相近的人，反之宿生會不然。而且宿生會的組織力量亦不容忽視，「宿生住在一起，每天都見面，很容易接觸舍堂活動，影響力很大」，他因而期望把社會議題帶入其中。

傳統宿舍文化以競賽玩樂為主，談論社會似乎有點格格不入，故Alex亦曾猶豫，「很擔心去錯地方，幻想加入宿生會後沒人buy我的理念，或者應付傳統的活動就已經費盡心力，那就會白白浪費一年。」然而，他銘記一位政政老師說的話：「如果你想跟隨大眾，只要走進主流，便會成為一份子；如果你想做主流以外的事，你的路就必然不同。」下定決心，選好路向，他便在宿舍開展了一場探索的旅程。

初嘗：露宿者探訪活動

Alex是露宿者服務隊的義工，他在二月至六月期間，以宿生會名義舉辦露宿者探訪活動。宿生在一名社區服務工作者帶領下探訪露宿者，並派飯給他們。透過溝通，宿生能了解露宿者的生活和困境，在安逸的生活中看到社會上被逼迫的一群。活動初出爐時，宿生反應不大熱烈，Alex唯有打人情牌，「我拉了幾個人參加，認真完成活動。」活動過後，他在網上和宿舍的電梯內張貼了參加者的感言，當中不免有「他們很慘，要關心他們」的說法。宿生有接觸弱勢的機會固然好，但與此同時，光覺得「他們很慘」並不足夠，仍需深究問題背後的結構性因由，以及自己的立場。

感言除了讓同學了解活動外，也收宣傳之效，以確保每星期有四至六名同學參與探訪，縱然參加者並非全是宿生。與三名五高宿生傾談後，他們皆認為此類活動不錯，連一些不活躍於舍堂活動的人也有興趣參與。可想而知它豐富了宿舍活動，有不錯口碑。然而，問及活動能否為宿舍文化帶來改變時，他們卻比較悲觀，「大家都會喜歡，and then nothing。」「他們的心態都是『這些活動很好，加油啊！但我沒空幫忙』。」

誠然，關心社會和弱勢是普遍認同的價值，沒人能理直氣壯地說「關心社會係錯」，因此宿生都不抗拒Alex的做法。可是，當要求他們主動關心，甚至籌備活動，便是另一回事。且看Alex初與莊員協商的情況亦略知一二。崇基有很多大型舍堂活動，準備需時，故Alex提出新活動時，莊員都稍有遲疑，深怕應付不了額外的工作量。他們的顧慮固然合理且可被理解，但同時也代表Alex未必能得到很大支援。要說服其他人同行，似乎還需要一段時間。

擦去分隔線

實行新計劃的同時，Alex亦需兼顧本來的舍堂活動。雖然他喜歡玩樂，但不否認有些活動「過了籠」，「有時超過了帶動舍堂氣氛的目的，投放太多時間。若沉醉於玩樂所帶來的快感，被它綑綁，便容易忽略其他事務。」他口中的「其他事務」，包括家人、學業，當然還有社會。

可是，現時宿舍仍以玩樂為主，被問到如何處理，他直言：「過去我用了大半個Year 1思考這個問題。」最初他抗拒這些過量的活動，覺得是堅守原則，但變相便與莊員分隔，到最後根本不能影響他們，「連莊員也影響不了，我如何影響宿生？這與我當初想做的相違。」他慢慢轉變方法，「有時要能屈能伸，在某些事情嘗試配合，不要刻意畫一條線與他們隔開。要改變他們，就先要融入他們。」

繼續工程　打倒高牆

嘗試在宿舍改變一點點已經不容易，要找到組織或承傳的人更難。「都是靠主動，在校內外認識不同的人，並多表達自己的想法。」透過Ocamp、宿舍、義工服務、社會行動，甚至只是Facebook，

Alex與不同人接觸，跟他們訴說自己的理念。

「可能很多人以為要宿生會有社會面向很困難，但經過一番努力，其實是有機會的。我希望宿生有這種想法，明白踏出一步便可以做得更多。」

還有很多未完成的事…

傳統宿舍文化牢固，在一片玩樂聲中，要起步改變實不容易。縱使Alex費盡心機，期望一點一滴的改變，但一人之力實太渺小、無力。中大有多所宿舍，要徹底改變，需要的是眾人之力，不只在五高，而在其他宿舍也開展同樣的活動模式，改變純粹玩樂的文化；不只宿生會，而是所有宿生也需有這意覺，因為只要是宿舍的一員，就有改變的能力。

入住宿舍，獲得自由。這可以是玩樂的自由，也可以是思想的自由、行動的自由。我們不必跟隨一貫的做法，而可自省，了解什麼才對自己重要，再作那該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