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不相人信民的力量? 八九民運22周年特刊 你相信不相人信民的力量? 文:翡翠 訪問完伍建榮(亞伍),一出門口,我和友人即相 視驚呼:「好鬼勁!」。亞伍在八十年代就讀中大 社工系,是當時學生組織的活躍份子;九十年代畢 業後加入社福機構,專門落區組織街坊,為爭取自 身權益而抗爭。如今他在基層發展中心工作,繼續 為社會運動和居民運動賣力。他既讀過書,地區組 織和參與社運的實戰經驗亦豐富。 「和平理性」的塑成 亞伍開門見山:「香港以往有否社會運動?有。但 社運模式的轉變是有分水嶺的。」訪問亞伍如上了 一課香港社會運動發展史。「六十年代中後期的社 運主要是中國內戰的延續,是意識形態的鬥爭,分 左右派。」 「你們要批判支聯會、民主黨那套『和平理性』的 社運模式,其實是從七十年代開始醞釀。當時社會 不同層面的矛盾顯現,因而產生許多社會議題,如 住屋問題。同時,社會容讓一班新中產階級的出現 ,如教師、社工和新聞記者。這三個新社會角色在 推動社會改革最為關鍵。」 「這時期的社運有其侷限性。」這種以新中產階級 為本位,以社會改良為思潮的社會運動,當中的核 心份子都是「斯文人」,他們怕被殖民政府打壓所 以要「和平」,他們尊重官僚體系、行事依足程序 就成「理性」。「司徒華當時組織教協(香港教育 專業人員協會),常言『鬥而不破』,即是既做街 頭鬥爭,但亦會以壯大群眾和組織的力量作籌碼, 與政府談判。其實他們的所謂組織,即是由領袖、 中堅份子或核心成員於行動前談妥所有,然後全賴 數字龐大的會員參與。」 「記者在七十年代是進步力量。他們勇於揭露社會 矛盾,形成社會輿論,以輿論監察政府。而社工則 走基層路線,主要去徙置區、重建公屋、臨屋、木 屋那邊,走進地區去組織最核心的基層人士。」但 凡街坊遭遇權益受損的事,如遇加租、遷拆等事, 社工就會協助他們自發組織,以行動直接挑戰掌握 權力、做決策的人,為自身爭回權益。這形成了壓 力團體政治,即是不同團體在建制以外對政府決策 施加壓力。 不過,殖民政府於八、九十年代改革議會、引入直 選,建制收編了好些以往做地區組織和社會運動的 老師和社工(另一邊廂,社工專業化、發牌制度等 都收編了地區社工的力量),遂發展成後來的議會 政治或政黨政治。這強化了內部談判,即由議員( 代替人民)與政府溝通,但這種談判和溝通往往不 收效。而且好些人進了議會,在鎂光燈下,更鞏固 其「和平理性」的姿態,變得愈發保守。而以往多 作街頭鬥爭的草根領袖往往被議會生態(例如程序 、議程等規範)排斥。九一年的立法會選舉,民主 派大勝,當時在社運界就出現了路線之爭:究竟社 運發展的重心是走議會抗爭路線抑或走民間抗爭路 線? 另一條路──由人民踏出 儘管當時有好些人開始相信和遵循議會政治和「和 平理性」的社會行動模式,但亞伍選擇繼續走民間 抗爭路線,由此至終都與人民站在同一陣線:「我 們深受八九六四影響,它強調人民的力量。我們相 信,社會發展和社會運動的重心應由代議士轉至人 民,由人民以行動直接挑戰建制權力,要求決策者 為人民負責。」這就發展出人民以行動直接挑戰當 權者的社會行動模式,「現在 繼承英烈志? 「和平理性」的塑成 另一條路──由人民踏出 38 毋忘六四,薪火相傳。但支聯會傳承的火焰是否只 限於晚會上的燭光?感動的場面是有了,慷慨陳詞 的口號是有了,但集會以外直搗當權者要害的真實 抗爭呢?支聯會這廿二年來所鞏固的,只是數人頭 的表態政治;所提倡的,只是「和平理性」的遊行 集會,表達訴求而已。 而那些以外,還是有其他的可能──人民遭遇不公 就以自己的行動直接挑戰當權者。〈你相信不相信 人民的力量?〉訪問了九十年代活躍於社運、尤其 居運的行動者。他以自身的學識和經驗,從歷史面 向分析社運的發展歷程,亦分享了在居運中街坊的 抗爭經驗。而〈「七一模式」以外──激烈抗爭的 嘗試〉找來三位參與三月六日反財政預算案遊行中 堵路行動的示威者,探討堵路作為抗衡權力的嘗試 ,以分析抗爭的目的和意義。 這個專題旨在探索和平理性、保持克制的傳統示威 模式以外的出路,以給予所有 「繼承英烈志」的集 會者一個反思的資源。 反高鐵包圍立法會?我們以前都試過!守夜啊、圍 堵 房委會啊、包圍官員座駕啊……我們那代人要去到 最 盡,因為道理就在我們這邊!」 街坊組織和參與的社會行動都是具體的,與他們的 日 常生活相關。諸如在九四年尾荃灣「天台屋」事件 中,被政府清拆住所而得不到安置的街坊,帶同日 常 生活用品如煮食爐、石油氣罐等,在美利大廈(地 政 署所在)外的馬路「煮飯仔」。街坊又試過在港督 府 外晾衫,等肥彭(當時港督彭定康)經過看看基層 生 活是怎樣的。街坊把自己的生活情景搬至權貴所在 的 場所,滋擾他們原本「有秩序」的空間,使他們非 得 正視街坊的訴求不可。 更甚的是,街坊試過癱瘓建制的運作。「在『天台 屋』事件以及之後一連串社會行動中,我們試過五 百 人包圍房委會,有些人衝進去拉響救命鐘,最後房 委會被逼拉閘休假。」他們勢要逼使決策者即時作 回 應。「我們又試過在早上八點衝進美利大廈,佔據 全 部升降機,使公務員不能上樓上班。要逼屋宇署署 長 跟我們談判!」 不怕被警察拘捕?「街坊李太話:『我有道理驚咩 啊!佢地錯咋嘛!又唔係我地錯!』」或許街坊未 必 有深刻的政治醒覺,但對於自己的生活處境倒是清 楚 明白的。「『加我租喎!斷我米路喎!仲唔企出黎 做 啲野!』總之一有壓迫,就有組織,一有組織,就 有 壓力。」亞伍強調街坊知道自己所爭取的權益和為 此 所作的行動都具正當性。 「你說夠不夠激?」傳媒沒有抹黑嗎?「怎會無呢 ? 當然有!開始時,媒體不大掌握我們行動的目的和 訴 求,只會報導行動的激烈性。我們堅持行動,但政 府 又不作回應。事情沒完沒了,媒體就開始深入了解 和 報導事件,輿論就會轉向。」 不過亞伍多番強調行動的焦點不應擺在形式的激烈 程 度上,更何況所謂「激烈」是看公眾對行動的接受 程 度。亞伍在自己寫的書──《天台的月光》中就寫 到:「公眾在判斷一個社會行動是否『激烈』往往 不 在於該行動對『公眾利益』構成的『影響程度』( 正 如六四期間有150萬人遊行,全個港島交通癱瘓), 而在於公眾對行動的『接受程度』(如大眾認同某 種 價值,願意作出一定程度容忍)而公眾對行動的接 受 程度,又直接受公眾對事件的『暸解程度』影響( 正 如天台居民被拆屋後露宿街頭,輿論因暸解居民的 苦 況而趨向同情居民)。」 相信人民的力量 他們一連串的抗爭行動確有收效:「以九十年代葵 涌 邨重建為例,當時大部份街坊能原邨安置,但邨內 不 夠單人單位。邨內本有個公園,當時街坊建議將公 園 改建為單身人士公寓。他們認為先建好屋給人住, 有 餘地才興建公園。他們先去找房委會主席談判,遭 拒,主席說那是跨部門的規劃安排。街坊遂去約規 劃 署、區域市政局等部門開會,那些部門認同居民的 建 議。居民就再回去日夜包圍房委會主席,要求與他 開 會。房委會終於改建公園為單身人士公寓,是為欣 葵 樓。後來更逼使區議會額外撥款二千多萬,另外闢 地 興建公園。」 這就是人民的力量!亞伍相信人人有力,無分高下 。 「有一次開記招講述長者住屋的問題,開始前我問 誰 會出去發言,有個九十歲操客家話的阿婆:『哎江 ! (我講!)』我第一個反應:她?第二個反應:為 何 不能?『佢咁夠薑』!肯走出來,是個人充權,這 很 重要!到了現場,記者問誰是發言人,阿婆撐著長 傘 走出來:『哎!(我!)』記者笑說聽不懂客家話 , 突然兩個客家阿伯說:『我同佢翻譯囉!』記者顯 得 為難,說觀眾聽不懂。阿伯續說:『彭定康講英文 我 地夠唔識聽啦!你又拍!打字幕啦!死蠢!』」 個人的力量需要靠組織去集合成人民的力量。「我 們 那代人重視和強調組織,這才有效發揮到人民的力 量。但我覺得這代人則視個人參與是運動的主體, 重 個人主義。你不代表我,我不代表你。早前(三月 六 日反財政預算案的行動中)有113人堵路被捕,他們 都是即席自發參與行動。有時候我想,若不做組織 , 這113人可能會散去;若持久做組織,或許會有更多 人加入運動。」 這是前輩亞伍留給這代社運人的建言。且看下篇 〈「七一模式」以外──激烈抗爭的嘗試〉,聽聽 這 代社運人的心聲。 相信人民的力量 相信組織的力量 39 分享至: Leave a Reply Cancel ReplyYour email address will not be published.CommentName* Email* Website 在瀏覽器中儲存顯示名稱、電子郵件地址及個人網站網址,以供下次發佈留言時使用。 六 − = 零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