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看《憤怒的葡萄》,書裡前牧師凱綏如此形容「逃荒」到加利福尼亞的美國農民:「……我聽著他們說話,感覺他們的心情;他們像閣樓裡的鳥一樣拍著翅膀。為了要逃出去,老往那布滿灰塵的窗子上撲,簡直要把翅膀碰碎了。」

關於逃出去的鳥,我想起小學生時的一個故事。

要知道那時候的男孩子都很喜歡玩小動物,我們就不知從何處拾荒拾到了一個挺大的鳥籠,然後我們又湊湊合合了幾十塊錢買了一隻看上去頗漂亮的綠鳥,是桂林相思,我還記得。

我們這群男孩都有無盡的好奇心。我們興奮地依從一般養雀仔那般,把它困在鐵籠裡,放上兩個裝食物及清水的盤子。籠子則吊在我家裡的晾衣架上。說起來,也許因為它挺好看,我們也沒有怎麼折磨這隻可憐的小動物。

這隻相思可不是容易馴服的那一種。它剛剛被趕進籠內,就使勁地用腦袋撞來撞去,把籠子撞得吊在半空中搖搖晃晃的。整天都是這樣,水也不喝,糧也不吃,只管用腦袋撞牆,就像它有能力把籠子撞破一樣。偶爾它也高叫幾聲,聽起來幾乎是抗議。後來我們只好用白布把鳥籠封著,聽說這是讓它適應新環境的方法。

結果在另一天早上,我們發現它死了。它躺在籠底一動不動,鮮血從腦袋上流落舖設籠底的報紙上,把底部好一部份報紙都染成深紅色。它的頭皮爛得很誇張,頭頂上的鳥毛都不見了,只剩下凝結了的血;連它身上不少綠毛也被血染得紅紅黑黑的。看來,它昨天晚上把籠子撞得天翻地覆了。

當年,不懂事的我們壓根沒有想過這隻小鳥在想些甚麼──它為甚麼要這樣做?籠子雖小,但總算吃喝無憂啊,這樣撞死了不是太笨了麼?我們沒有尋找答案的耐性,只有互相疑問了一會。

是的,它太笨了。可是想想,如果它不是一隻發瘋的小鳥,如果它為的是自由呢?它的確把翅膀碰碎了,可是它寧死不屈,它不也是一條英雄好漢嗎?

繞了一個圈子,其實我想說的是:你手上這份學生報會不厭其煩地的告訴你,我們整整七十億人都活在資本主義的大籠子裡面,苦難壓迫隨處可見;抵抗的人不少,投降的人更多。可是我們呢?如果我們要往窗子上撲,那可能要付上碰碎翅膀的代價,但更重要的是,我們願意順從這個不公義的現實嗎?

我恐怕無法替你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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