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第四個學期。若要回顧校園生活,實亦無話。日子自動數算,人事不堪變動。往復來去,亦不過如此。

自進校門,無限憧憬,大學之大,心有戚戚然。但是,當陌生變成熟悉,不假思索,即能出入自如,便應看透。種種情事,天理循環。胡適留美七年,將歸,其友說他或不認得中國。他反勸友莫慮。果然,回國之時,張勳復辟。家國於他,仍是舊識。時代巨變,猶是此般。則個人之路,應可想見。當年上莊、讀書、住宿、與大細O mates組聚……如今想來,無關痛癢。漸而棄絕過往,朋輩零落,回復自身。繞了一個大圈。所走所見,甚是熟悉。在嶺南場外宣傳、學會投票、畢業拍照、天氣轉換、繁花似錦,都表明一年已過,萬事如故。

兩年以來,輪轉不停,步行不息,遍走校園。也只是在ELB、SB、MMW、TCW等範圍之內,由崇基到本部,間或游移新亞、聯合。深夜幽寂之路走過,破曉晨風之景看過。日復一日,蹈矩循規。足印所至,化成命道軌跡。原來這裡看似很大,還得依限定之道。弱水三千,也僅能取一瓢飲而已。其餘的,干卿底事?取一瓢而飲,亦難。茫茫兩年,不知所為何事。棄絕舊識,卻又追求什麼?故友問,近來如何。不懂作答,多年所學,盡皆失效。雖尋常生活,竟不知如何概括,如何歸納。莫措一言。大抵日子盡是一個模樣,只每日略有不同,以作欺矇,好讓人胡混過活。「蒼蠅停在一個地方,給什麼一嚇,飛去了,飛了一個小圈子,又回來原地。」應是此謂。帶著疑問困乏了兩年,前路未明,排拒往昔,更是前後無路,難以定位。消磨了對大學生活的陌生、新鮮與憧憬,當一切變成熟悉,變成常態,那限定的道路又浮現出來。無論何事,一旦適應下來,全都萎頓無效,改變的是日曆的數字,還加上一個呵欠。一個人,一群人,七、八個人,兩、三個人,也好,自適其道,各自修行。只是,年代變易,無門無窗的鐵屋,依舊在。人是醒了,走的路的軌跡很相似,成了日常。然後腐朽,如抽乾了水份的皮膚。

某日,適於烽火台,見一女生從百萬大道走來,問道於我,Lady Shaw於何處。我邊向她身後一指,邊解說。她面帶疑惑。那道樓梯被林木所遮。雖小道,亦觀之不清。說了個大概位置,她道過謝,自去尋了。想她未必依我所言,或者逕去了科學館,結果如何,到底也憑個人經驗、判斷。誤走,本就是對日常的叛逆。我也拐到另一道樓梯,走去搭乘以往很少乘坐的循環校巴。路上不時碰到三五成群的學生,從他們的話語中,可知是一年級新生,當年,我也是這樣與三五同學,說著差不多的話。情況何其相似。唯一不同的是:

那天,陽光普照。天下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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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一個。拚命割絕與過往自己的所有關係。別一個。別一個,常自一個,常願變成另外一個。走得累了,可否斬下數段年華還給上蒼,換來一身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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