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動中的校園 空間裡的民主 43屆莊「川」(13-14), 大學生身份, 迎新特刊2013 文:澤 我們對民主這些概念,聽起來大概總覺浮泛,視之為某些崇高的理想,不過和生活扯不上太大關係一般。至於「校園民主」則更不消說了,在生活設備完善如中大般的校園,每踏足火車站民主女神像,便如進入一小城,一切都與外界隔絕,任他風起雲湧,鬼哭狼嚎,校門之內,風停浪靜。我們在這個空間玩樂、學習、度日,四年後離去。對,我們只待四年,民主不民主,幹我底事? 或者可以從校園空間中生活說起。中大校園的龐大,自然的共融是我們對這裡的既有想像。而且毫無疑問,這種「大」令不同的生活方式成為可能。在我看來,重要的是有更多位置讓某些情緒得到安置。不論是走讀生或宿生,總曾於未圓湖邊漫步。那裡固然很美,茂盛的蒼翠與花影早已無需太多詩意的補白,遇上令人沉鬱的課堂,直接走出教學樓到湖邊亦絕非過於浪漫的衝動,雖然由於我非崇基宿生,只會在上下課時路經未圓湖,使我難把未圓湖當作自己的後花園,但偶爾三五成群拉一方布,帶上食物,圍坐於湖邊談天說地,或揮霍時間,未必是充滿意義,卻使我真切感受到,這是屬於我們的校園。 而在更多的時候,我會在本部和山頂新亞來回。從本部烽火台側的長樓梯走下去,穿過馬路和文化廣場便是范克廉樓,三樓是中大學生報會室所在。與看上去光鮮、有序的整體校園相比,這裡自另有一番天地。望出窗外,是山頂兩座挺拔的水塔遙相對立,中間相隔著UC Ball(衛星遙感地面接收站,位處聯合書院的球狀建築物),又有群樹環抱。我總愛望著這片景色發呆,不是故作多愁善感扮文青,只是目睹時間的流動時有種莫名的過癮,就好像外國收視出奇地高的什麼慢電視,畫面連續十幾個小時都只是金魚游來游去。無數個日夜,我和莊員們在這裡工作、玩board game、打麻雀,還有不著邊際絕無底線地吹水。通宵達旦便到樓下享受早餐;天昏地暗則在女工合作社慢慢煮食。日復日,范克廉樓於我和莊員們,誠如自有天地。 又,在會室凌晨頻密的傾莊、開會過後,獨自行走於無際無人的百萬大道,或偶爾坐在烽火台旁遙望大道盡頭的科學館亦為我所享受。在日間那裡喧鬧異常,人影處處,卻終於了無人煙。有時候會選擇仰天長嘯一聲,然後聲音就似沒入黑洞。亦惟獨此時此地容讓我在行走中慢慢安靜,重整自我。關於空間,還有很多,生活最細緻的記憶與感受便是如此那般地牽扯在宏大的建築,或片碎的小景中。若其遭拆卸、遷移,是改變了用者的使用習慣,亦搗毀了我們對校園最個人的經驗。我們在這裡生活,和這片空間聯繫,交相糾纏。這裡慢慢從一個玩樂讀書的地方,變成我的校園。這種自覺使我們意識到空間的變遷並非無關痛癢,為之而鳴。「校園民主」的說法才由此而生。 幾經變遷在中大 正因為我們自覺在中大的土地上絕非單純的使用者,而是校園的一份子。這份歸屬感讓我們著緊空間或建築的每一個變動。但事實上校園建築與空間多年來正經歷種種劇變。翻查中文大學成立之初的歷史,便可知其如何建成於艱苦卓絕的境況中。其時校園約有兩種建築風格,一為崇基校園的紅磚石建築群,以自然物料如開山得來的石塊作外牆,再於建築內外栽種植物,使自然與之融合,更形協調。另一則為主要由著名建築師司徒惠所設計的大學本部、聯合、新亞三處的建築群,以清水牆(Fair-faced concrete)展現真實物料紋理,在混凝土乾透後不加修飾,令建築蒼渾厚重,粗獷樸實。知行樓、湯宿、大學圖書館、科學館等早期建築皆入此列。而且為了整體景觀協調,亦不逾五層。這種粗獷主義與中大成立之初手空無物的境況相互呼應,相比崇基亦可謂另有特色。雖然中大在進入七八十年代開始富裕後的建築開始塗漆鋪石,但總算不逾七層。 至九十年代,新建築有更多現代高科技和環保元素,例如中央空氣調節。這些建築的例子有田家炳樓,蒙民偉樓,何善衡工程大樓等等。它們已完全擺脫粗曠主義,且樓高近十層,難免破壞了校園整體環境的和諧協調。更甚的是,由於中大山路滿佈,適合建樓之地實在不多,若非削平山坡,只好拆卸舊建築。崇基的新教學樓便是犧牲崇基最富特色與歷史的紅磚建築群而建,與舊有崇基校園格格不入。事實上除了宏大的結構變遷,細微的改變一直在默默進行,而我們對此又參與了多少?作為校園一分子,又有多少聲音真正被留意? 生活於校園內 或者作為新生,對某時空的建築究竟是如何毫無興趣,甚至校園環境是否美觀,亦不是「玩下讀下書」的你我他所重視。但事實上,空間以特定方式構築,會對我們生活造成阻礙。例如學生活動中心是位於女工合作社旁的多用途房間,卻嚴禁飲食,試圖將在女工購買後的學生「分配」到露天處。可以想像下雨天時,我們甚至因這莫名其妙的規定而無以在室內享用任何食物,這又是何種的活動中心呢?此外,一些空間設計背後的某些思維與前提我們亦更需要留意。例如「門」是新建築越來越多的部分,但門意味著區隔、封鎖。尤其是本部的中央科研大樓既要特定人士才能獲准進入,且門庭深深,往往讓人轉得頭昏腦脹。當一個地方有過多的門,實隱含著排拒,我們又會否意覺?或只是默默接受? 一棟棟的建築尚且如此,校園內具體的空間劃分與規劃對我們的影響則更顯著了。利黃瑤碧樓外欄杆是最廣為人知的一個失敗例子,讓使用者極度不便。原本相安無事的馬路上忽然豎起了欄杆,令一個人對著馬路時,本可輕鬆走到對面的行人路裡去,但偏偏在校方莫名其妙的設置後,學生們只好被逼繞道相當一段長距離,或攀爬欄杆。曾使用者無一不大嘆設計煩擾,經學生幾經向校方反映才得以拆除欄杆。但校園裡一些設計細節,是如何阻礙或影響每一個校園一分子,在這裡或可管窺一二。 我們是校園一份子 由是觀之,校園規劃固然需要專業知識,但交由校方或聘請來的精英主導卻絕非最佳。再想深一層,便會留意到諸如建築師,設計師等人對建築的理論,術語固然比其他參與者熟悉,但學生、職工卻絕非無知,只需稍略解釋,不可能不明白。而且,只有我們使用者,即師生工友才了解什麼是我們真正所需。例如若問校方在哪裡最需要放置飲水機以方便同學?幾可肯定他們答不上話來。所以,我們 的聲音必須被考慮,否則最終恐難為真正在校園生活的我們帶來滿意的規劃結果。可惜,實情卻是校方在校園規劃上擁有絕對的主導權,例如建一所新大樓,或許校方會偶爾象徵式地舉辦諮詢會,卻大多時告訴我們工程方案已確立了一大半,或一大堆不可更改的前設。如斯境地,「校園民主」又從何談起?更進一步,在校園規劃的範疇內,諸如是否建造新建築,如何建,用途,開放時間等等問題,校方更應放權,例如舉辦說明會,工作坊,讓外界清楚問題要害,並有充足資訊作決定。最重要的,是在此後能讓不同參與者透過互相說服作出共同決策,而非單方面提出意見,從而得出一個各界協商得出的結果。這才是我們在校園規劃問題上希望得到的參與方式。 制度限制了我們什麼,我們又能做些什麼 但現在我們何以無法參與?這個問題大可溯源至在中大陳朽的制度。07年一個牽涉龐大,工時逾10年,至2021年竣工的規劃方案——校園發展計劃(campus master plan)可謂一切源頭。計劃中指出由於本科生數量激增,故必須拆卸部分舊樓以興建容量更大,更高科技的大樓與設備。邵逸夫堂,應林堂,華連堂,大學體育館俱被列入拆毀名單。這個摧枯拉朽的計劃卻只是由少數校方高層諸如副校長程伯中等人的「督導委員會」所制定。這個委員會甚至沒有教職員代表,而且整個計劃的諮詢短短一個月便告了事,再一次印證校方根本不把學生視作校園一分子的實況。 當然,校方對舊建築,對同學聲音不存重視,但師生工友卻沒有就此作罷。零六年,校方以發展之名欲擅自砍伐崇基池旁路一片老樹,引自發師生「保樹立人」運動,最終成功保留;零八年,為擴建圖書館,一直作為中大學運歷史見證的烽火台面臨清拆,結果在連番抗爭之下才倖免于難。遠至學生會爭取民主牆的建立,近至龐萬倫活動中心經抗爭後開放二十四小時使用,諸如此類,校園規劃的抗 爭脈絡連綿至今。 結語 面對所珍視的一景一物不斷變幻,又或者校園生活裡因空間、規劃隨時帶給我們的阻礙,校方從來沒有重視同學聲音可謂不表自明。但真正關鍵的要素,是校方以制度把當我們形塑,我們在這裡學習、玩樂、生活,卻只是過客。從不認為這是屬於我們的校園。我們每時每刻都無可避免和校園的空間發生關係,其影響細緻而切身。「校園民主」固然是龐複的概念,它決定了資源的分配,權力之配置,本文固然無法一一透析。但我們卻可以從校園生活中思考起步。這就是我們的校園,我們究竟對其有何願景?又或反過來思慮:我們踏足的每片土地,途經的每個空間,又何以能與制度切割得一清二楚?會閱讀到這篇文章的各位大概俱為新生。在大家開始融入校園生活時,或開始在這裡的某空間遇到各種不便,可以嘗試想像這樣一個場景:在校園某地方,可能是烽火台,或宿舍裡某房間,一大群師生、工友和校方代表在討論一棵老樹的保養、餐廳的食物和宿舍的規矩。或許是校園民主的某個雛形。 分享至: Leave a Reply Cancel ReplyYour email address will not be published.CommentName* Email* Website 在瀏覽器中儲存顯示名稱、電子郵件地址及個人網站網址,以供下次發佈留言時使用。 四 − 三 =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