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眼的白晨》——另一種舞台的表現形式 文藝, 18年4月號, 48屆「秋毫」(18-19), 常刊 文:耶耶黑 談起舞台劇,你或會想起《羅密歐與茱麗葉》、《仲夏夜之夢》等莎士比亞的名著;或會想起擬真的舞台、華麗的戲服。——這便是你腦海中舞台劇的全部嗎? 故事簡介 《灼眼的白晨》(下稱《灼》)為甄拔濤先生新文本形體劇作。故事講述五個青少年:家寶、Chris、Anthony、思賢、一心相識於自修室。在A-level過後,他們無所事事,一起宿營。晨光之後,他們飽受莫名其妙的痕癢困擾。 A level放榜,家寶順利入讀大學工商管理系並如願進入銀行工作,卻發現工作反覆而乏味;Anthony醉心足球,卻因傷患迫不得已要放棄,卻轉投社運;Chris讀副學士,迷上占卜學,以術數作信仰;一心自修重考,而痕癢卻未曾停止,對自己充滿懷疑,為自己的「異能」而鬱鬱寡歡;思賢成績最好,人生看似一帆風順,身上的痕癢很快消失,人格卻有黑暗一面,最後失去人生意義。 這些青春,也許你我都有所經歷。 劇本重意象 《灼》為新文本(new writing),作者說新文本的其一特點為關注社會議題,而本劇並不著墨於批判社會時事(僅以反高鐵、反國教等作背景),反而著重於情感多變的青少年遇上這個動盪不安的時代的灼痛青春。 [1] 新文本:新文本的出現源於後現代劇場棄絕文本的傾向。劇作家希望復興文本,構成了以語言為重的寫作方式。 新文本被歸納具有幾項特點,如:去空間、去角色、回應社會議題等。新文本並不是一劇種,劇作家不會主動以此標籤作品。不同作家對新文本會有林林總總的演繹。「新文本」較似是時代對某類演出或寫作方式的形容。 劇本語言含蓄曲折,蘊含大量隱喻及意象,「痕癢」此意象可謂貫穿全劇。劇中言:「皮膚是身體與外界的接觸層,當身體未能適應外界,便會產生痕癢反應。」作者對痕癢的詮釋亦為「未能解決的事」。主角們自露營後一直痕癢,情況時好時壞,每有煩惱,越見痕癢,直到主角接受自己的特質,成為「社會大眾」、「成年人」,痕癢才漸漸消失。就如一心痕癢未止,她為自己有「異能」卻無力改變現實,明知親人將死也無能為力,受困擾,質問為何自己要看到殘酷的異象。直到劇終,她始接受自己生而如此,痕癢才消失。可能學懂接受自我,不再執著自己與所謂「社會標準」的差異,才是解決「煩惱」的方法。以上只是其中一種解讀,誠如作者所言,本劇不要求觀眾對隱喻有統一的詮釋,觀眾各自構想解讀亦是觀劇之趣。 角色定名 角色以一心、家寶、Chris Wong等公開試指定名字命名其意有二:一,本劇並不是訴說五位「角色」的青春有多麼的灼痛,每個一心、Chris Wong其實代表社會上各種遭遇青少年,觀眾可能是眾人眼中品學兼優的思賢,可能成為選錯學科,工作反覆而乏味的家寶。觀眾知道自己在看劇,在看自己的人生,進而反思自身的成長經歷。其二,這些公開試人物名稱對觀眾而言,聽而不能聯想,言而無物的。當我們聽到尋常人名,必然產生聯想,再預想其人的性格。然而,我們在操練試卷的過程中早已磨滅對一心、家寶的「幻想」,剩餘的只是對機械化操練的回憶,與考評局判斷我們的標準。作者或許想暗示社會和當權者對新一代的培育如同工廠倒模,格式化教育正漸漸蠶食青少年的可能性,然而,真實的青少年卻是有血有肉,個性不一的「人」。 傳統着名舞台劇的劇本結構往往遵循三一律 ,以少數場景所構成,而場景轉換亦要分成不同幕演出,同時大部分劇本只會描述一天內所發生的事,例如:曹禺的《雷雨》、Arthur Miller的《推銷員之死》都能看出三一律的影子。這類寫實主義呈現上注重舞台、服裝細節的設計能否反映時代背景,劇場模仿現實,令觀眾感受仿如觀察社會現況。 本劇卻呈現舞台真實的另類表現。舞台設計簡單,只有一塊呈四十五度角斜傾的拱門狀板,板上有幾個圓孔。道具只有幾顆藍色大石狀物及幾塊三角板。戲服不如平常衣物,全部演員均穿上藍白色的襯衣戲服,並無多餘的飾物。 簡約而抽象的舞台空間設計,開放了更多讓觀眾想像的空間。全劇地點不斷轉換,角色走進樹洞,卻是無限的走廊;明明在房間,卻發現自己在月球,需要觀眾自行構想故事場景的呈現及轉換,遊移不定的空間設定亦突破舞台劇三一律中的單一地點(Unity of place)。道具因演員的組合與表現而分別成為門、枱、櫈。甄拔濤亦表示這種去空間的寫作方法能將空間的詮釋權交給導演及演員,是新文本的特點之一。雖然舞台設計簡單,卻有隱喻。例如門狀板上的孔其實代表日月星辰;而板放 下則象徵天塌下來,呼應劇情及角色心理變化。 或許有些觀眾看《灼》時會感到一頭霧水,皆因此劇極需要觀眾的想像力。觀眾需要打從心裡相信演員所創造∕演示的「真實」,從而令舞台空間變得合理。劇場的真實由觀眾共同建構,若然觀眾不投入幻想,全劇便是作「假」了。 形體表現亦是《灼》的特別之處。演員的肢體動作時而抽搐,時而如水般流動,表現出角色時而痕癢,時而無力,似被大勢拉扯,難以掌控自己的命運的處況。而導演聚焦於一演員時,便安排其他演員突然轉為慢動作演出,烘托出背景失焦的感覺,被聚焦的演員有時會兼任旁白,直接望向觀眾獨白內心所想。全劇並不重視音樂,不如傳統舞台劇般會借罐頭音樂或音效抒發感情,觀眾需要留意整體的劇場元素及表現了解角色感受。填滿感人的主題曲和背景音樂的韓劇或會攢得我們熱淚盈眶。然而,我們的眼淚是為撼動心靈的劇本而流,還是僅被旋律所刺激而滴出? 然而,不妨把觀劇當作個人的成長—我們仿佛習慣了荷里活式商業套路,適應了如幻似真的電腦特技,漸漸忘卻了如何想像,只想要直接的感官刺激。筆者並不是要貶低佳構劇,只是觀影文化過分統一,其實限制了藝術的可能性。大眾習慣單一劇文化,對許多所謂「燒腦」作品避之則吉幻想有時候比直接的刺激更引人入勝,也許我們要重新學會想像。 結語 《灼》的內容及形式上均與傳統舞台劇全然不同,劇本隱含的喻意亦需要具思考耐性的觀眾花心思理解。當我們細意品嚐每一意象,思考背後喻意,欣賞不同藝術形式,會享受到觀看商業化舞台劇難以感受的撼動青春常常被主流社會渲染為陽光耀眼,充滿可能。不妨反思我們的青春在制度之下真的是「陽光耀眼」嗎? 分享至: Leave a Reply Cancel ReplyYour email address will not be published.CommentName* Email* Website 在瀏覽器中儲存顯示名稱、電子郵件地址及個人網站網址,以供下次發佈留言時使用。 八 × 九 =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