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討反送中罷工行動:訪問跨界別抗爭籌備組成員 社會, 19年11月號, 49屆「逆流」(19-20), 罷工專題 訪:莊怡怡、李健豐、報社社工 文:莊怡怡、李健豐 反送中運動期間,有人發起過幾次罷工運動(例如 8 月 5,9 月初以及 10 月初)。跨界別抗爭籌備組(下稱籌備組)的前身是不同行業 Telegram 群組的 管理員所組成大群組,當初純粹是一個不同行業可以交流的平臺,沒有很強的組織。85 罷工的參與人數達 35 萬人後,加上勇武以及和理非模式的抗爭未能一下子迫政府讓步,籌備組的成員希望可以複製 85 罷工的成功經驗,又臨近開學,學界宣佈 92 罷課集會,並呼籲罷工、罷市。籌備組希望配合大專以及中學學界呼籲,分別在 9 月 2 日和 3 日罷工。群組有六十多人,期後各界別代表,約三十人出席會議。同時,因成員之間開始了解各自的長處,有點基本分工,如邀請嘉賓、預約場地等,開始有組織的雛形。 Telegram 群組作為組織平臺的局限 Ron(化名)是籌備組 Telegram 群組的其中一員,曾參與籌備組的會議。 他指出某些 Telegram 群組的討論內容與氣氛較好。他分析指「一個細 group 嘅討論質素通常都比一個大嘅公海 group 好,因為細 group 可以 focus 啲 committed to 討論嘅人。」另外,Telegram 群組的討論質素亦取決於管理員的投入,「有啲 Admin 開咗公海 group,但好少參與討論,潛咗水,或各種原因,冇參與到。」 Ron 肯定以 Telegram 作溝通平臺的好處,「如果要快,最簡單一定係用 Telegram,所有嘢會 spread 得好快,變相做行動係會快咗。」然而,單純依靠 Telegram 作為主要的溝通渠道,則較缺乏信任。Ron 認為「搞罷工,一定要見喇,冇得網上見就得,冇咩可能係咁,一定會有啲嘢要見面先做到,例如物資搬運等。」另外,Ron 又提到親身溝通的重要,「見到嗰個人,個信任度可能會大啲,你知道嗰個人真係存在。」 關於罷工的迷思 當問及群組成員為何要罷工,Ron 坦言,群組對於這個問題的討論不多, 並表示「都係啲直接嘅理由。佢哋唔算話有啲比較複雜嘅分析,一般都係覺得影響經濟,管治成本上升,政府就會作出讓步。同埋唔希望警暴再次出現。」 大眾對罷工的想法目前尚未仔細。他舉例,自己會觀察到有人將「不出現在工作場所」理解為罷工,或是不明白「罷工時間長短」如何對運動造成至關重要的影響。他續指最容易令大眾罷工的原因,當問到市民「如何才能達至三罷」,不少人皆認為要有個良心僱主,站在公義的立場上容許自己罷工。 另一個熱門的選項是因交通原因而被罷工。他直言大眾「唔係太主動」。即使是這數個月以來被認為最成功的 8 月 5 罷工,他直言其實很多都只是請假,某些人甚或在家工作,形容與「打咗一日風」分別不大。 強大動員力的決定因素 縱然 85 罷工與距離對政權構成威脅的抗爭手段仍有一段距離,但 Ron 判斷籌備組成員認為在人數上取得成功,「我估佢哋都係睇畫面,加埋人數」。 Ron 將 85 罷工與 9 月 2 日和 9 月 3 日的罷工作對比,並分析 85 罷工成功的原因。對比起 85 罷工,92 和 93 罷工的前期預備工作,如記者會做得更好, 當天有十幾個籌備組內的代表參與,亦有籌備組的代表各代表自己的界別發言。反觀 85 罷工的兩個記者會,一個只有七區集會申請人和一些工會代表參與,另一個則只有籌備組和另外幾個人參與。然而,在人數上來看,92 和 93 的罷工動員人數較 85 罷工遜色。 Ron 認為兩者的罷工動員的關鍵差異在於不同的外在因素「做到個勢出嚟」,如主流媒體報導,文宣攻勢。85 罷工前,《蘋果日報》的頭條預告 85 罷工七區開花。文宣、連儂牆和不同的集會亦會有人呼籲 85 罷工。反觀 92 和 93 罷工的事前記者會當天「撞正中大四院會師」,頭條的焦點都轉移至四院會師,大眾其後對罷工集會的關注大大減少。 85 罷工只是短線操作的抗爭手段,亦需仰賴於諸多外在因素的配合,才得以成事。若要將 85 罷工升級為長期罷工,令經濟停擺,達到向政權施壓的目 的,Ron 則認為「冇組織會失敗」。經歷 92 和 93 罷工的失敗後,籌備組成員「覺得香港暫時未適合搞罷工」。於是,將組內的抗爭重心轉移至不合作運動,他們希望「搞不合作運動,以喚醒和理非對某啲抗爭嘅接受程度會大啲」。 直至臨近 10 月 1 日,各界都蠢蠢欲動,學界亦重提罷課,而籌備組汲取上次 92 和 93 的經驗後,認為「唔同罷工嘅界別連結唔夠,所以想嘗試喺罷工同罷課之間做多啲連繫,結果有少數大學生代表同跨界別嘅代表開咗個會,商討 9 月尾有咩可以做。最後大家判斷都係好難搞三罷」。因此,10 月初,學界依然發起罷課,但因為籌備組決定不參與罷工的籌備,所以十月未見有罷工發起。 未來動向 十月後,籌備組進入重整期,組內開始有點罷工框架的想法,認為「要獲得成功,係需要個完美、大規模、持續,而且對經濟造成損害嘅三罷」,而且要避免三罷變成「狼來了」。Ron 舉例指「8 月 11 號有女仔爆眼,社福界同醫護界都有講話發動無限期罷工,但之後冇咗聲氣。」他引述其他群組成員意見,認為「如果每次都咁講,最後冇咁大規模嘅話,大家就未必再信你真係會搞三罷。」 於是,籌備組在 10 月初發起民調收集民意,在未來舉辦不同行業的諮詢日、 集會,希望收集各行業的意見。Ron 強調不同行業要各自舉辦諮詢會,因為 「唔同行業對罷工有自己嘅考慮,例如醫護界罷工,要諗埋傷患、人命,所以畀返佢哋圈內自己討論比較適合。」最後擬定立場書,希望簽署立場書的人在某些特定的社會條件下有共識地發動罷工。籌備組稱整個發動罷工的程序為「罷工核彈機制」。Ron 指最多人會在有示威者因警暴而死的情況下, 發動(無限期)罷工,其次為香港宣布進入緊急狀態,如實施宵禁。他指現時籌備組的方向是以「發動到(罷工)」為目標,同時承認籌備組的方案 「係被動嘅,真係睇社會形勢走向」。 根據現時籌備組的方向,大型且長時間罷工似乎是抗爭運動的最後升級手段。只有當社會事態已經進入幾近無法挽回的狀態,才會被動地發動罷工, 而非透過籌備組這個平臺,連結不同行業的人士,互相交換情報,共同解決罷工所面對的困難,如工會的代表性問題、罷工基金的籌措、主動罷工與不合作運動協調的問題。香港的警暴問題已經很嚴重,籌備組更應主動出擊,訂立一些具體的組織方向,先做好內部的溝通和組織,繼而以公司為基礎進行說服工作,再逐漸擴展到行業,然後跨行業連結,最後達到全港大罷工。 反送中運動持續至今,運動方向一直都強調快速動員、自發參與。這種模式在街頭抗爭取得巨大的成效,然而,單一動員模式並不能對所有的抗爭手段都湊效。街頭抗爭與罷工就有本質上的差異,街頭抗爭講求爆發力,而罷工則需要持久力,因此需要大量時間和心力說服他人參與,配合工會與罷工基金的前期準備,罷工與抗爭運動才有突破的可能。 分享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