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讀書札記】踢足球：職業乎？工具乎？

踢足球：職業乎？工具乎？

文：是但啦

評《馮奇的足球旅程：向夢想振翅高飛！！！》

作者：馮嘉奇

出版社：WHY

出版日期：2008年

在書局內見此書賣六十八元，熱愛香港足球的我沒有拆開包著書的膠套，就拿到收銀處付款。甫離開書局，急不及待拆開膠套再翻看便即時呻笨。全彩色印刷不是我想要的，近二百頁但字數卻大概得一期《中大學生報》的一半，怎麼滿足到我？

還記得八至十年前左右，常坐在旺角場冷清的看台上看馮嘉奇踢球。踢防守中場表現稱職，主場對日本的奧運外圍賽更是其代表作。然而，不特別出色的用球能力總是令人覺得他最佳的位置應該在後防。在流浪時常踢左右二閘，但又因速度不高轉身慢而踢得有點兒吃力。儘管如此，此人攔截能力突出之餘又有永遠認真的作戰態度，自己設計的港隊二十二人名單總有他的份兒。在本土的華人防守球員中，說馮嘉奇是一級戰將也絕不誇張。

因此，當他在零五至零六年球季未結束前為有線的世界盃節目而環遊世界，變相放棄其職業足球生涯時，我完全摸不著頭腦。我想，世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做職業足球員但是力有不逮，而你這個有碩士銜的球員竟然為了拍一個收視率不可能太高的節目而放棄這個難以達成的夢想？馮嘉奇跟我沒有半點關係，不過作為其中一個矢志要當職業足球員卻未能如圓的人，看見他「出賣」了足球夢總是不知何故總是覺得氣難下。讀過此書，謎團解開了。原來馮嘉奇沒有發過球星夢。當職業球員也不是他的志向。成為全職球員後，對於職業足球的一些特質看不過眼。班主以獎金激勵士氣他覺得不妥。老細為了更上一層樓清洗年青球員他又覺得太過殘酷。看來馮嘉奇本身的性格就不適合當職業球員，也怪不得他會很傻很天真地在去跟有線環遊世界前曾幻想球會會讓他在球季中請假兩個月。與傑志解約，環遊世界後重投流浪再到今季加盟「雞尾班」淦源。同時深夜常在有線電視亮相。似乎甲組球員的生涯已遠不如足球評述員這工作重要了。

氣大概下了一半，但還是不完全明白。成為甲組球員前，馮嘉奇是體育學院足球部的精英運動員。多年來的訓練，不就是為了培育他成為一名頂尖的運動員嗎？可惜，他在還有機會向前衝時便急流勇退。對一般的職業運動員來說，運動員生涯結束後的事業如何發展總是一大難題。不過，馮嘉奇並非一般的職業足球員。高考失敗後入讀專教院，畢業後校長推薦他到英國華威大學讀碩士。負擔不起留學費用，幸得體育名流許晉奎主動聯絡拔刀相助。回港後得到港大的主動招攬，讓他得以拿獎學金修讀學士課程，更有宿舍為了爭奪甲組球員而提供優惠。再加上在電視台的足球評述員工作，也是拜他是紅褲子出身所賜，他的學業和事業都是靠足球換回來的。

儘管書中的說法是馮嘉奇曾成為「大港腳」，但其實除了那支以年青球員為主的曼谷亞運隊外，他沒有真真正正成為香港代表隊的一分子。換言之，體院的培訓和馮嘉奇自身的足球天份，並沒有令到他成為真正頂尖的足球員。他在場上的實力，反過來成為他得到學位和得到場外工作的資本。而這兩個學位和評述員的工作，更令他決定不再在球員生命中力爭上游。這就是香港精英體育系統的產品。

相信馮嘉奇自己也想不到足球最後會引領他到這樣的一條道路上。九十年代中曾是香港最高薪華人球員的譚兆偉鼓勵他放下足球赴笈海外，因為「我已經係足球先生，咁又點？都要住入嚟天水圍呀！」出錢出力支持體育發展的許晉奎在序中亦肯定馮嘉奇「棄波求學」並強調「惟有讀書高」。一位曾被公認是全香港最一流的足球員之一；一位是現任港協暨奧委會副會長，竟不約而同地認同馮嘉奇放棄職業球員生涯的決定。連他們也不認為做職業運動員是可喜可賀的事，我那種莫名其妙的嫉妒與憤怒也煙消雲散。馮嘉奇有條件不再當職業球員其實才是幸運兒，因為我們這個社會根本未有為職業運動員提供一個理想的環境。

六十八元是昂貴了一點。除非你對馮嘉奇本人甚感興趣，否則書中起碼有一半的章節實在是叫讀者提不起勁。然而，將他的故事的碎片重組出來，原來也反映出一些更宏觀的問題。對研讀社會科學的我來說，一本傳記或者自傳，要做到這樣才有價值。因此，相對粗製濫造的《倫‧球傳》和一味唱好的《飛馬的快樂足球》，馮嘉奇這本誠意之作已是較值得收藏的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