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術：外文翻譯：理想政治

外文翻譯

理想政治

伯特蘭‧羅素（1872-1970）
著名英國哲學家，以其分析哲學著名，亦不時發表政治評論。

翻譯︰Ryan

譯者前言：政治是什麼？部份人會說與我無關，又或是近年在電視或報章所報導的「搞好經濟」、「改善民生」就行、就是好的政治。這些都和政治有關，但又好像不能把握政治的本質。伯特蘭．羅素在1917年寫成了《政治理想》一書、提出以「實現每個人的理想」為政治首要考慮的目標，然後就什麼是人的理想，如何解決人與人之間的衝突，勾劃出整體的藍圖。此書成於英國維多利亞時期後不久；在工業革命成功後的時代，彷彿人生活得好不好，就是他能佔有多少的財富。現在人們對政府，對政治的要求彷彿也是如此，就是使人有更多財富的政治就是好的政治。究竟是我們的要求就只這麼多，所以政治只需做到這點。還是我們本有的、其他面向的欲望被各種政策，措施扭曲和壓制了，只剩下財富的面向？

在黑暗的日子，人們需要一個清晰的信念和一個基礎穩當的希望；基於這些信念和希望，鎮定的勇氣使我們不怕艱辛。我們經歷過的時光足以令我們相信我們的信念是正確的：過去被認為是邪惡的確為邪惡的；比起過往，我們更能確定使日趨敗壞的世界變好的方向。人與人之間在政治上的關係是基於不正確的政治理念。而只有從另一種政治理想出發，它們才不致繼續成為罪惡、痛苦和毀滅的源頭。

理想的政治一定是以實踐「個人生活理想」為基礎的。政治的目標乃是盡量使每個人都生活得好。除了組成世界的男女老幼的生活理想，世上並沒有其他要政治家考慮的問題。所謂處理政治問題就是去安排不同人關係以盡量使每個人的生活更美好。要回答這個問題，我們首先要考慮一下甚麼才是好的個人生活。

首先，我們不希望所有人都一模一樣。我們不希望定出單一的標準，然後按此標準去塑造不同的人，使他們盡量符合這個標準。這只是沒有耐性的管理者的理想。一個差劣的教師會力求把他自己的意見強加到學生裡，結果在具爭議性的論題上，這些學生只會給出一模一樣的答案。據稱蕭伯納（Bernard Shaw，愛爾蘭劇作家）認為Troilus and Cressida’s是莎士比亞最好的劇目。雖然我不贊同，但我也歡迎學生提出這樣的見解，因這顯示了學生們的思想的獨立性。但大部份老師都不會容忍這種非正統的見解。不只老師，一般的當權者都希望他的從屬者有那種一致性，令他容易預測從屬者的舉動，當權者自己也不易被人為難。結果就是當權者在可行的情況下會壓制人們的自發性和個性，在不能壓制的情況下就會去挑剔它們。

沒有一個理想是所有人的理想，每人都有不同的理想，而每個人的理想也應盡可能地被實現。每個人自己都有一些理想，這些理想都可以發展成一些或好或壞的東西，可能是最好，也可能是最壞。他的處境或建立，或壓制他做好事的潛能；他的處境也會決定他那些壞的欲望會被加強還是被逐漸地轉向較好的渠道發洩。

雖然我們不能指定什麼才是所有人都應有的理想特質——例如我們不能說所有人都應是勤勉的，肯作犧牲的，或是應愛好音樂的。但仍有一些較廣泛的原則去指導我們去預測有什麼有可能會成為人們的理想或所欲求的。

我們可區分兩種「善」（goods）和兩種與之相關的欲念。有些善可以讓個人佔有，而另一些則可以被分享。個人擁有的衣服和食物都不會同時屬於他人，如果供應不足，其中一人所得必從他人處取來。這說法適用於一般物質貨品的情況，推而廣之可用來描述現今世界上的經濟活動。另一方面，心理上或精神上的「善」並不會被個人獨佔。一人了解了一門學問，不會妨礙他人去了解該學問；相反，那會令人更容易去獲得知識。有人成為偉大的藝術家或詩人，並不會妨礙別人去繪畫或作詩，反而會創造一個有利該種藝術的氣氛。如一人對他人充滿善心，亦不會令他人的善心減少。一人愈多善心，就愈能引發各人的善心。在這些東西上並無「佔有」可言，因為這些善沒有一個定量去被分配；任何地方增加了這些東西會使到處傾向增加這些東西。

人也有兩種欲念去對應於以上兩種善。其一是佔有欲，乃力求獲得或保存私人、不能分享的貨品的欲望。這種欲念集中追求財富。而另一種是創造性或建設性的欲念，這欲念力求為世界帶來不能被獨佔或沒有私人擁有權的善。

最好的人生就是創造性欲念佔大部份、佔有性的欲念佔最少的人生。這並不是什麼新發現。福音書上說：「不要為生命憂慮，吃甚麼，喝甚麼;為身體憂慮，穿甚麼。」。顧慮這些時常會令我們忽略了一些更重要的東西。而更糟的是，時常念及這些貨財、養成心靈的壞習慣；這樣會導致各種競爭、疾妒、稱霸行為、殘暴的行徑，以及大部份侵擾世界的惡事。個別來說，那會引起各種武力掠奪行為。物質財產可以被強盜以武力奪取來享受，但精神的財產卻不能。你可以殺死一個藝術家或思想家，但你不能（因此）獲得藝術（能力）或思想。你可以因一男人愛他的男伴而將他處死，但你不會因此得到他在愛中感受到的快樂。在這些事上武力實是無能為力，武力只在（掠奪）物質貨財上有效。因此，在那些崇奉武力的人的心中，他們的思想和慾望都被物質的貨財佔據。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