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藝︳【讀書札記】不朽/《活在書堆下--我們懷念羅志華》 文藝, 09年3月號 《活在書堆下——我們懷念羅志華》編︰葉輝、馬家輝出版︰花千樹日期︰2009年2月 文︰F.A 羅志華之死 青文書店,灣仔巴路士街的蚊型書店,年青讀者或者未必有甚麼印象了︰經過多年艱苦經營,它在 2006 年暫停營業;但不若洪葉,籍沒有「劈價」傾銷,店長志氣孤高,把十年八年無法賣出的書籍存在貨倉,等待東山再起的一天。 羅志華,青文書店店長,2008 年 2 月 17 日被發現死於大角咀合桃街福星工業大廈的貨倉,發現時屍體已腐臭。死因疑是︰羅君一人在倉中整理書籍,意外被塌下的書山壓住。今年二月,羅君謝世周年紀念之際,我城出版了關於他的紀念文章結集。 書分四部,第一部以捷克作者 Hrabal 的名著 《Too Loud a Solitude》 為喻,總論羅君為賣書與文化奉獻生命的意志。第二部以書記人,題為「我們的書影回憶」,羅君死後,作者從本地出版市場的困局與悲哀側寫羅君之辭世。第三部為傳媒哀思,最後一部簡潔但最精彩——重組近年香港二樓書店的歷史︰命在旦夕的既是過去,更是將來。 青文簡史︰一息尚存 關於青文書店,我認為至少有三件事可以明確記住。 第一,「青文」二字,其實是青年文學獎的略寫。七二年,由當時兩間大學聯席組成的青年文學獎籌委會成立。七八年,《青年文學》出版。八一年,陳慶源、張楚勇等參與者開設青文書店。根據張楚勇在本書的紀述,在大學裡籌辦的青文書展,五天下來,營業額達十萬。今天聽來,尤如神話。青文書店,不單是其中一間最有堅持的樓上書店,它還是學生運動的一脈,在理想勃發而又人心惶惶的八十年代,不知天高地厚,以書為志。要非羅君不幸遇難,大概沒有人願意重提我們這樣深刻奪目的歷史︰與其說,學生運動缺乏的是熱情;不如說,它缺乏的是對歷史的基本態度。今天的學生會同學,講出來的抱負可比天地,但你問佢五年前發生過咩事,我地從怎樣的歷史生成中扭捏與變異,學生運動在過程中積累了甚麼、散失了甚麼︰佢梗係唔知啦。 第二,九零年代,羅君接手後,青文得也斯之助,出版「文化視野叢書」︰作者包括游靜、黃碧雲、葉輝、羅貴祥、也斯、崑南、丘世文、李國威等。這些或者都是文化界薄有名氣的名字,但出版書籍,其實還幾乎是必蝕無疑。羅君以 one man band 的巨大章志,獨攬大量出版工作,為香港文化書寫留下極其重要的遺產。在七八十年代《素葉文學》之後,在近年當時得令的《字花》、或希望打響文化品牌的 Kubrick 之前︰青文填補了九十年代某種真空的狀態。而踏入廿一世紀的「青文評論叢書」,作者包括謝曉虹、陳雲、湯禎兆、韓麗珠,成績一樣優秀。 第三,無論羅君的經營方向再偏狹,或他本人如何固執自我︰青文並非真的一條絕路。羅君在謝世前,已落實了今天石硤尾創藝中心的租約。絕處可以逢生,並不是甚麼虛妄之言。不避煽情,政府的補助——例如相宜的地租——可能不過是整個文化政策中屁也不是的一個數字。但即使是如此微薄的支援,加上有心人的努力,文化事業再備受冷落,也有曙光。 孤獨,或無名 Too Loud a Solitude 的中譯名字為《過於喧囂的孤獨》。葉輝的簡介是這樣的︰ 「書中的主角是一個廢紙回收站的工人,孑然一身,沒有妻兒,沒有朋友,終日躲在骯髒而潮濕的地下室工場,操作壓紙機,將廢紙和舊書壓扁。這個廢紙工人從來沒有埋怨命運,倒將苦差當作他的『一人戀愛』,將地下室當作『天堂』。他從廢紙堆中撿到不少教他一生受用不盡的舊書,他的身上沾滿了文字,儼然成了一本百科全書。他最後被解僱了,失去了生命中唯一的價值,便抱著書本跳進壓紙機,按了開關,壓成模子的式樣,他就是書,書就是他,人與書的剩餘價值就是變成廢紙,兩者彷彿命運共同體,一起葬身於一部只認按鈕不認人的無情機器。」 在科技的光照、偏廢於以視覺為文本形式的風氣下,敘事的時空給壓縮成尖短的鋒刃,生命必然煽情。如果說羅君是殉道的英雄,無異是逃避知識交予我們的責任︰不朽的不應是青文書店或羅君本人,不朽的是在無名的角落裡,日常生活的我們都願意面對自己,為自己真切認定的目標付出。此書文字或者蕪雜,作者構成散亂,但它是歷史確鑿的一部分,一如我們每個人的明天。 分享至: Leave a Reply Cancel ReplyYour email address will not be published.CommentName* Email* Website 在瀏覽器中儲存顯示名稱、電子郵件地址及個人網站網址,以供下次發佈留言時使用。 − 一 = 五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