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團體專訪】耶穌可以不向右走──訪問尋道會

耶穌可以不向右走——

訪問尋道會

文：臨記

眼前這一對夫妻，舉止斯文得體，打扮乾淨企理，彼此感情和睦，活脫脫就是「基督教家庭價值」的示範單位。可是誰又想到他們竟遭高舉「家庭價值」的基督教右派視為仇讎，於立法會門外被圍堵？

今年一月十日，立法會福利事務委員會討論家暴條例，當議事堂內有牧師在揚言保障同性戀者免受家庭暴力所害將令大學生「淪為性奴」，議事堂外有擁護黃成智議員的基督徒吶喊助威，司徒樂天（Alex）與李凱瑤（Flora），這兩位「尋道會」的創會成員卻在笑著派發單張告訴市民：耶穌會接納同性戀者。

沒有教義的宗教群體

尋道會是教會嗎？既是，也不是。這得從個人信仰經歷說起。1990年加入宣道會，又在浸信會神學院唸神學，福音派「不信的落地獄，失喪的失靈魂」之類的說法聽得多了，Alex在十二年後跑到了聖公會，但還是不甚滿意。「教會在本體論上始終以基督教為預設，要在裡面高談闊論其他宗教的可能性，始終很困難。」說出這番台詞的他，在香港的「正統」基督徒眼中無疑離經叛道。離經叛道也非毫無因由，在醫學院唸書時，專業訓練告訴他「同性戀不是精神病」、「要平等對待不同性傾向的人」，回到教會講壇上說的卻背道而馳，聽了心裡不免有衝突。

基督教圈子不是充滿反同的醫生嗎？像蔡元雲，在九十年初還公開反對同性戀非刑事化……這大概要怪香港基督教圈子容不下異見出現，能出現的都不是異見，「新神學」、「自由派」、「不信派」等等帽子紛紛往頭頂扣來。在教會內無法滿足尋道之心的Alex，輾轉走到網上世界，可惜互聯網亦不是人間樂土，各大基督教討論區主持人不斷封殺他的言論，用內地網民的說法就是「被和諧掉了」。「初時不曉得，看見自己的留言消失了，還以為是電腦出問題」，Alex笑道。此處不留人，惟有自己開創一個網上論壇，讓在香港基督教圈子裡不能出街的意見得以交流。

不過光靠網上知性交流，畢竟無法取代宗教群體的人際關係。Alex覺得「無理由離開教會就沒有群體生活」，於是在2004年五月著手籌組尋道會。「沒有教義」是尋道會的精神所在，不設特定宗教立場，開放的宗教探求比制訂正統重要得多，它亦拜訪過本地的東正教和伊斯蘭教群體。尋道會不錯有一個專為基督徒而設的「進思基督徒團契」，但Alex覺得若會員有需要大可開設其他宗教的小組，「見到不同宗教的朋友之後，更加覺得認識是需要相處的。」

「垃圾嚟嘅！唔好接佢！」

反過來說，現實裡的香港教會亦不見得有美滿的群體生活。Flora曾經積極在教會事奉，既教主日學也在主日崇拜領唱。只是，近廿年來香港不少教會崇尚mega-church式的擴張，將CEO的管理手段吹噓為牧會妙法，汲汲於追求量化的「傳福音」，催谷信徒人數增長。人多了，教會放不下，於是另植新堂。Flora出力幫忙，植堂後一次回母會參加崇拜，一句「你回來幹甚麼」卻冷冷的劈面而來。原來，信徒對教會管理層而言只是一個數字，協助植堂的熱心信徒也只是用過就丟的工具。

向來認為基督徒必須具備愛心的Flora，在立法會門外再次受到打擊。2005年明光社陣營傾巢而出阻礙性傾向歧視條例立法之際，Alex致電港台節目《自由風自由Phone》，直言聖經不見得有很多章節針對同性戀，假如真要為求反同逐字鑽營，用這種標準讀經的話甚至會得出「身罹殘疾也是罪」的不文明結論。到今年一月風聞家暴條例爭議，Flora、Alex和另一位尋道會會員印製了題為「耶穌會點做？基督教與同性戀」的單張，到立法會門外向家暴條例的反對者介紹更包容的基督教主張。

直至派了十張左右時尚算順利，但對方看清單張內容後馬上變臉，「我地係正常嘅！同你地唔同！」，用撥走臭氣似的粗暴動作歸還單張。一名男子乘落單的Flora不備，突然丟下一句「我幫你派」，出其不意搶走她手上的單張，逃之夭夭。

突兀歸突兀，這不是個別事件。2005年，由基督徒當老闆的榆林書店暗中丟棄店內的女同性戀刊物《拼圖》，只是那一次猶有「這是我地頭」的私有產權霸道充當遮羞布，這一次可是光天化日之下以強盜行徑抹殺異見。Flora遍尋該名男子不獲，背後卻傳來陣陣歡呼，「垃圾嚟嘅！唔好接佢啲單張！」

集體欺凌之後，飽食遠颺之前，一名女子發表了勝利感言：「啱架喇，頭先嗰啲我都撕晒掉晒」。

往後連續數晚，Flora都發惡夢。

對話的可能

明光社陣營多次自稱喜歡與異見者對話，是否屬實有待考證，但這一次的真實「對話」卻不由得教人膽寒。相對的，尋道會卻頗積極與群體外的人接觸，在2006與2007年的國際不再恐同日（IDAHO）裡，他們與一些開明的基督教機構合作舉行了「宗教祝福禮」，祝福不同性傾向的朋友。除了性傾向和宗教事宜外，他們也在2005年末的政制改革白皮書討論裡公開支持普選。Alex表示他們參與社會事務的經驗尚淺，但會員都很支持。

2007年《中大學生報》情色版風波鬧得沸沸湯湯，尋道會也有發表聲明抗衡輿論。那麼他們怎看本報？「學生做踩界的討論，不是那麼大罪吧。」Alex說：「出版又不是為了賺錢，旁人二話不說拿去淫審處送檢是不是太過份了？」

儘管彼此未曾在各種社會問題或性／別問題上作深入討論，這至少是一種開放而友善的姿態。誰說耶穌只能向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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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資料

尋道會的主張並非首創，而是採用Unitarian Universalism的傳統。Unitarian Universalism在1770年於北美創立，強調社會關懷與宗教對話，詳情可參考以下網頁。

Unitarian Universalist Association of Congregations：

http://www.uua.org

尋道會：

http://ssshk.tripo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