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下,為何不多走一步?

:吳肇元

筆者為文化及宗教研究系一年級學生

深宵之辱

日前宿舍活動完結,食宵盡興,筆者偕四名同窗「打的」回校。司機大佬甫聽目的地為「中大崇基」,立時意氣風發,指點江山:「你地都差唔多年紀啦,點睇陳一諤單野呀?」

陳一諤?筆者並不苟同此君言論,司機大佬則十分欣賞其冷對千夫指的氣慨,正爭持不下,司機大佬話鋒一轉,臨陣變招,直撃我方軟肋:「人地對面海講緊六四,你地呢邊重掛住教人開鐘仔,似乎渣左啲喎!」

譏諷之意,溢於言表。所說的自是《中大學生報》四月號<情到濃時,不如開房>一文,誰教它好死不死的給傳媒張揚了呢?筆者正欲為校報申辯,誰知話剛吐到唇邊, 早就面紅耳赤的同行友伴已衝口而出:「其實我地對份校報,都唔妥左好耐架喇!」此語一出,竟像堤壩上磞開缺口,四友如洩洪般指摘《中大學生報》下流淫賤、俗不可耐,彷似常給成年人指為不復存在的青年熱血都一股腦兒衝上靈蓋,愈說愈精神有勁。

看著四友在朗朗清月下義怒填膺,揮斥方遒。筆者只深深歎息,外人不解《中大學生報》倒還情有可原,但連同校手足也無情鞭撻,就非同小可!筆者身為中大學生,去年更曾簽名支持報社內閣上任,今見報社劣評如斯,不忍坐視,故撰文以表愚見。

這次又發生甚麼事?

始終還是情色版,去年滿城風雨,今載仍然餘波未卻。< 情到濃時,不如開房>其實不失為好文章,該文先指情侶難覓佳處盡享魚水之歡,再順水推舟推介時鐘酒店。酒店格局是出乎意料的明淨亮麗、裝潢有致,大異於一貫印象中的骯髒詭秘。房內有高床暖枕、落地長鏡,讓戀人共赴雲雨時,更添幾分迷狂的放縱。最後以開房的價格收結全文,戛然而止。

也許是撰文同學綺艷的性愛描寫委實蕩人心魂,加上文章刊於顯眼的封底位置,再加上媒體報導時,著眼於文中「包你對於性愛會有多一點點新的看法和經驗」、「真的不妨花少少錢試一試」的斷章之句,結果惹來一片賣弄色情的抨擊。又偏偏巧遇陳一諤事件如火如荼,更予人「港大生在談六四,中大生卻去開房」的巨大落差,無怪乎四友汗顏無比,不惜倒戈相向了。

如果中大真的如此不堪,也不值得我高考如此拼命爭得學位。我堅信報社上下每位同學都決無半絲淫穢,他們是認真的希望公開討論性愛,並破除社會中種種帶偏見的邪惡標籤。風行寰球的性解放運動影響深遠,此題目之嚴肅厚重,並不比八九學運差了多少。果然,文章見報不數日, 已見《中大學生報》就此事發表聲明,指文章主旨乃光明正大地探討性議題、反對社會壓抑性慾,並宣稱以「抗衡霸權」為已任。

為何不多走一步?

筆者完全相信報社同學懷有上述志向,絕非色情淫邪之輩。細磨文章,就會發現其字裡行間著實深意無限,文中提到「(大學)宿舍假定我們(大學生)都純潔如羔羊, 不會有性愛的需要」(筆者曰:為甚麼有性需要,就不純潔呢?)、時鐘酒店的環境「原來不是想像那麼惡劣」, 都隱隱透露社會否定青年性慾,非得調教我們成為「無慾之男」、「無慾之女」方算是純潔無瑕的性壓迫現象,這的確是該嚴肅探討的主題。

然而,<情>文最大的失著,正在於必須從某一角度「細磨文章」,才會明白箇中含意。中大同學術業有專攻,未必所有同學都深諳性解放運動,閱讀文章也未必會聯想到性壓抑。無可否認「探討性議題」、「反抗性壓抑」是報社的原意,但文章能夠讓讀者清楚接收這訊息嗎?每一篇文章,作者的編碼與讀者的解讀可以南轅北轍,<情>文的不足,就是不能引領讀者朝作者正大光明的原意思考:不是介紹賓館,就等於反抗性壓抑;宣傳開房,就是探討性議題啊!

如何讓文章看來不單純是「鹹故」?很簡單,只要報社多走一步,在文章下加上學術分析就行了。例如<情>文中提到我們想像中的時鐘酒店總是污穢骯髒的,與現實的整潔大相逕庭,這已是個非常有意思的論題:是誰把時鐘酒店「妖魔化」,然後將這形象灌輸給我們?可能是文中說的電視和電影,也可能是長輩。究其成因,都是香港社會保守過甚,連大衛像、邱比特畫像和漢代春宮圖都可以列為不雅物品,就知我城對性諱莫如深已到了畸型變態的地步,值得我們大力聲討。若嫌香港太狹小,將文章主題延伸到林語堂、張競生「解放性慾方能救中國」的論調,直指歷史的鎖陰帶,也是精彩可期。筆者才疏學淺,未能盡道情慾與文化的關係。但報社內閣人才濟濟,想必有力勝任。在原文下加上一段學術分析,雖未必能引導讀者「思無邪」,但至少可以一顯探究學術、解放風俗的誠意,面對賣弄色情的指控,報社的反駁也就更紮實。今年《中大學生報》內閣名曰「足下」,為何不多走這一步?雖然報社事後據理力爭,發佈聲明,堂而皇之地解釋<情>文反抗性壓抑、探討性議題的內涵,又將在四月二十二日舉辦公眾論壇,但已是亡羊補牢,早失先著了。

任重道遠

不是說《中大學生報》容不下嘻笑怒罵的文章, 弄得每篇作品都要像論文般嚴肅。凡事端出一付學問家面孔,在同學間也不討好。但嘻皮笑臉地處理情慾題材,卻容易給人輕佻麻甩之感。蘋果東方太陽的風月版,都有「鹹故」,有解答性疑難的夫人信箱,亦時有開房資訊,但絕不會以學術分析性文化。如何表示自己與該些純為色情的資訊有別,這正是報社同學應當再三思慮的。

我相信善為文章之士,都會有點藝術家的傲氣: 老子愛寫甚麼就寫甚麼,哪管旁人說短道長?不錯,作家應當有創作自由,若是寫網誌、在網上討論區發言、甚或刊登專欄文章,只要不太超過道德尺度,愛寫甚麼並無不可。但管理一所報社,卻需更多的現實考量。《中大學生報》雖是編輯自主,但作為中大唯一的學生校報,言論關乎中大學生聲譽,實是任重道遠,不能只顧抒發個人的豪邁不羈。何況報社內閣需要收集足夠的校內同學簽名才可上任,既承無數同學之擁戴而當選,文章付梓之前,是不是應顧慮更多、更遠?最低限度,也該想想讀者--姑且不論傳媒和社會大眾了--同學們對文章的理解,能否接近作者希望彰顯的訊息吧!

 

 

學生報回應:

性一係被忽略一係被污名化,以為用學術呢個名字,就可以傾得心安理得一點。

係咪要有一大篇既學術論文解釋一個粗口,個粗口先可以被講出口?要有幾多學術論文先可以婚前性行為?

點叫做學術?佛洛伊德、福柯果D

要將乜野都學術化,已經係一個意圖要閹割其他論述面向既壟斷。好似係要有學術性,先有說話能力,無學術,就唔該收聲咁。 但係咪乜野都先由學術建構出黎先?學術係可以一個好象牙塔式既討論黎。要睇完好多好多學術文章先識得性愛?先識得咩係真愛?先識得點去談戀愛?先知道我地原來要去茅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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