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Czior

下筆寫這篇文的時候,距離上月十五號佔領中環行動已經半個月了,自問作為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生,所能付出的或許就只是匆匆去了四、五次,靜靜地在一旁看書和參與著會議中各項或大或小的事項報告和工作討論,然後每次都帶著一些莫名的情緒離去,或不甘、或興奮、或開心、或安心…… 對了……還有廚房的朋友捧出來的食物,不豐盛,卻充足。

晚上趕上社運電影節《憤怒之源》放映,稍稍遲到的自己慌忙坐在空地上,剛集中下來看到的第一句對白,已經是年青的激進分子憤慨地說道︰如果貧窮的人們已無地方可住,為甚麼還會把空置的地方留給富者?

或許我們真的都欠缺些微憤怒,但更多,只是等待憤怒再也無法再忍耐的一天來臨。

平靜的佔領生活

新的生活方式,就是從零開始,正如圍繞著每天全民大會(general assembly) 的共同議決的共識,逐步構建起一個小社區,從煮食、到睡覺的地方、垃圾處理、環境清潔、以至網絡和醫療的支援。有趣如佔領華爾街行動裏,設立的圖書館貼上一張海報寫道“Things the library needs: Librarians”,結果就有幾位圖書館員自願幫忙管理圖書館了; 倫敦佔領現場亦有參與者自發為反映和記錄行動運動,出版獨立的「倫敦佔領時報(Occupied Times of London)」;還有位於中環龐大的滙豐大樓下那十元剪髮的服務……這微型的小社區所能象徵的,其實只是每個人都能在組織社區的過程中體現自身的價值,這個價值並非用金錢去衡量,而是為共同生活的需要去付出,做著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過程中所累積的正是對社區的歸屬感,真正把自己視作公共的一份子,以及拓展至生活各個細節的思慮,好比餐具並不是隨意遺下等「人」清理,而我們正正可以是那個「人」。因此這佔領行動既是奪回空間或權利,亦是使我們反思自己身處的香港,與其說是「我們」的地方,不如說是「金錢」的領地。

這個新的生活方式,或許正如有人認真的說道︰「其實有冇諗過,如果呢個世界係根本唔駛搵錢嘅生活會係點?」對的, 不賺錢不代表懶惰或要別人來供養,而新的生活方式所意味的其實只是讓我們看待生產和勞動的辛勞的視角,脫離金錢計算的束縛。

共同生活的意義

若說起以這樣新的形式去共同生活有何意義,或許正如有名的學者齊澤克在佔領華爾街運動中的演說,說道︰「今天的人們相信有甚麼是可能做到的?看看媒體的報導。這邊廂, 由科技到性慾,好像甚麼都有可能。你能夠去月球旅行,用生物基因科技達到長春不老,可以跟動物做愛,諸如此類。但另一邊廂,一碰上社會經濟的範疇,幾乎一切都被視為不可能。你想加一點富裕階層的賦稅嗎?他們會告訴你不可能, 我們將因此失去競爭力;要把多些錢投入公共醫療保障嗎? 他們會說:『不可能!這做法等於極權國家。』當人們得到允諾將要長春不老的同時,卻不允許花多一點錢在醫療保障上——這樣的世界不是很有問題嗎?也許我們應該把事情的優先次序搞明白:我們不是要求『更高』的生活水準;我們要的是『更好』的生活水準!」

共同生活的重要性在於,我們正嘗試將現今眾多放在公眾輿論層面的抗議帶回實際生活層面,譬如社區容納各色人種一同生活;食物共享的方式使自身的社會經濟地位不再決定自己的健康;醫療人員不再機械式地完成看病的「工作」……這個微型的社區中,正是允許著改變「正常」生活許多許多不易察覺的不當之處,滙聚形成一個彼此有共識的、更好的生活。

但過程中需要率先面對的,正是那迎面而來的入侵。

侵入你的生活

一如大腦能想像得到的畫面,警察的高層召開的行動會議,總會在高度機密的會議室內決定如何驅散滋事者,暗地裏籌備著許多「大義澟然」的的清洗行動。全球所面臨的情況正是如此,警察零星對佔領生活不斷的監察、指控、干擾不絕,上演的正如市區重建局的強拍伎倆、領滙擠走小商戶的手段、甚至許多大企業把玩在手的公共事業,通通都只因我們違反了,他們的法律。

對比中環眾銀行企業的龐然大物,在滙豐樓下這小小的社區亦是上映著同樣的戲碼︰從零開始,由人民組織的開放社區,每天總會有著十數位警員站立在各方的角落,領著政府發下的薪水做著閒聊的功夫,看著社區內完全沒有武裝和威脅性的市民在吃飯、看電影、聊天、迎接著新的參與者……警察們等待的只是管理層的指示。

十分吊詭的,我們某程度也在等待,等待著向大家展示,一如往常的,警察會挾持著一些莫名奇妙的法律,拒絕一切對話,毫不留情地侵入我們的生活。

在一切發生之前

或許正如佔領華爾街行動的網誌上,一段名為「Block By Block, City By City」的影片中訪問多位抗議者,向其他還沒有出來行動的美國市民所呼籲的︰「是我們讓事情發生,而不是期望好的事情會發生。」同樣道理,其實身處香港的我們有甚麼理由不參與呢?因為他媽的非洲飢民與我們沒關?還是認為只能向老闆至上、唯利是圖的現實低頭?到底要怎樣的不滿才會轉化為憤怒?學生時代已經揹起的債務?使盡混身解數都不曾讓大公司稍稍注目的不甘?還是早前新聞那富貴人家一天花費三百多萬在飲食上的誇張事件?

為何沒有不滿?或,為何只能不滿?

來到這個公共的社區,有音樂、有食物、有帳幕,人民使用著人民應有的空間,體現著平等和同受重視的自由發言權,實踐這個共同決策的民主生活方式。在佔領社區中的生活並非要抗爭或對抗甚麼,而僅僅只是向你我展示著一個新的生活方式、新的社會形態。
不論之後是如何,在當下我們都應該去看看,參與這個同屬我們的,生活。而這個新的生活方式帶給我們的,並不只是歡樂和美好的回憶,而是捍衛和改變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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