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問:蕭、奕
整理:奕

上期學生報引起網上群眾極大反響,報社會室內眾人也大為緊張,亦為此不斷討論,以求作更詳盡的回應。為了拉闊我們的想象以及增加思考資源,我們決定訪問一些直接或間接在公共層次上表示過對香港排外現象的關心的學者。不過時逢農曆新年將至,他們大多表示要待過年之後才有空受訪,而我們出版日程緊張,最終只有葉蔭聰在本期出版之前應邀。
兩種本土

葉蔭聰是其中一個早在零七、零八年天星、皇后事件時就提出「本土論述」的人,雖然到現在,「保育」有被人曲解為「只是懷舊」之勢,而左翼又會指他所說的「本土」很易被排外勢力運用,但他仍認為自己選擇朝這個方向走是正確的。我們立刻會問,他口中的「本土」與陳雲的本土有甚麼不同。他第一個回應是,「這個本土是具有批判性的,就是香港作為金融資本主義社會這個身份,我們是要去批判的」。他認為本土的追尋必須要指向經濟矛盾——草根文化與資本的矛盾。以葉前陣子在做的關於灣仔市區重建研究作為例子,他在過程中發現其實灣仔拆樓數量比以前少,但社區面貌的改變卻沒有減弱。因為區內多了不少「服務型住宅」(service apartment),這些都是為服務跨國企業的金融商業人員而設,並與草根社區有矛盾的,都是他要批判的對象。「本土論述並不預設一個香港以外的他者作為批判對象,而是對香港自身歷史及政經構成的自我批判。[1]」

追逐危險,摒棄安全

對於最近在「雙非人」、內地豪客與新移民等等的爭論上,似乎出現了一個「左右對峙」的局面,對此情勢,他持的態度是自省的。他認為現時似乎冒起了一股左翼思潮,但提倡這些思潮的人總是尋求安全位置(至少在現時可見的文章裡所見,即包括本報上月的《城邦論》書札),即在必然對的道德位置上指罵在生活上受壓迫而感到焦慮的人,漠視他們所面對的處境與情感,這樣的爭論只會徒勞。他認為爭奪對本土的詮釋是個嚴肅的政治問題,且是個能夠牽動情緒的政治問題,內容不單指向「港人治港」的政治現實,還是一股能從日常令人感同身受的情感動力——畢竟我們無法擺脫香港人這個複雜的身份。可是,左翼至今只有思潮,但在政治上低度發展,而左翼問題無法進入本土的爭奪戰,不能提出具體的政治綱領,也就無法面對現時的民粹[2]浪潮。

那我們該如何回應呢?他直言沒有確切的答案,但可提出方向性的參考,就是從經驗出發,嘗試提出左翼觀點,吸引本土關注。例如面對「雙非人」,我們應當去指出問題的癥結乃本地的醫療政策失衡,而非內地人過來爭床位,進而討論該如何改革,提出改善的實際方案。過程中會遇上危險的抉擇時刻,如在討論內地孕婦來港生子的限制時,決定界線該如何刻畫。

「無人會在網上被人鬧死的,但你無法觸動其他人就肯定會輸。」

他認為作為香港的進步聲音,不論是否「左翼」,都應該追逐危險,摒棄安全。

後記
本來我們訪問學者的原意,除了希望獲得文首提及的思考資源外,還希望獲得一些反駁《香港城邦論》的資源,不論是「英殖時期是否如陳雲所說般光輝」,還是「中港的經濟關係」、「香港有沒有足夠籌碼去討個自治權回來」等,但這次訪問最終幾乎沒有談及此書,而葉蔭聰也直言無意直接介入爭論,皆因他覺得這種辯論只會是惡性循環。而筆者與其他編輯覆述訪問內容後也大致同意,互相找碴的口水戰在改善現狀上是沒任何果效的。

惟知易行難,如何在主流媒體每日都在報導內地人在港的「惡行」、「蝗蟲」之說鋪天蓋地之時,我們還可以如何爭奪對本土的詮釋?

 

[1] 葉蔭聰,〈香港新本土論述的自我批判意識〉,《思潮》,第19期,頁114
[2]他強調,他所說的「民粹」是中性的,內容不單是「尋找邪惡的他者」,還包括反冷漠、反精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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