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我們

我們是一群關心現今族群衝突的中大學生。有見於香港對其他族群的衝突日漸嚴重,同時我們認為此趨勢發展下去將會有一定危險性,故特此設立此聯席,望加強對此問題的討論及疏解族群衝突。

在未來,我們會舉行一連串有關港人身份、香港社會福利制度、中港關係等等的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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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近年爆發出的排拒外地人想法,幾乎左右大局,最明顯的例子莫過於反對外傭居港一事。「愛護香港力量」、民建聯、工聯會對外傭極力排斥,指外傭來港會搶走香港人的飯碗並增加社會負擔;民主黨、民協等亦表明不贊成外傭居港。縱使公民黨、社民連等負隅頑抗,各自打出「法治」、「平等」的皇牌,也抵擋不住排外巨流,直接或間接地讓兩黨輸了區選。當下,排拒的對象已轉至大陸人。眼見排拒外地人的跡象越趨嚴重,我們為此憂心,寫下此立場書。本立場書旨在消除對大陸人的偏見,打破狹隘的國族/本土思考框架,提出階級視野才是恰當理解這一連串問題的關鍵,並以此為基礎,重新斟酌處理若干問題的政策原則及提倡可行的方案。


香港排拒大陸人的歷史軌跡
香港人對大陸人的排拒想法由來已久,從一直以來對中共的恐懼,到反映在新移民身上的歧視,都可見一斑。排拒想法的遠因,可追溯至沙士疫症後中國放寬大陸人士來港旅遊投資,港人與大陸人累積了更多磨擦。另外,大陸客大手買入香港物業,以致香港樓市升溫,租金上漲,港人居住問題更見艱難,更被形容為「紅色資本」入侵香港。近因則多不勝數,從去年六千元計劃掀起的爭論,到「雙非」孕婦衝閘生子對婦產科服務的影響,以至部分大陸人在港隨處便溺,不守秩序。到最近D&G事件引來千人圍堵,港人排拒大陸人的情緒似乎已達高峰。網絡上的用者將大陸人比喻成「蝗蟲」,的確勾勒到港人的焦慮。

上述矛盾迫在眉睫,港人的焦慮絕對可以理解。這些焦慮大概可以分為兩種:文化身份和經濟處境的。在文化上,「蝗蟲」違抗現代城市規範,被認定是劣質民族,同時,他們又被指為鄙夷自由、民主等觀念,只效忠於獨裁政權;經濟上的焦慮則是建基於實質利益矛盾,如福利的爭奪(包括醫院床位、學額和綜援)、樓市高企令得市民生活越見艱難。有誰想對這些現象說「不」,實屬平常。不過,問題是向誰說「不」呢?我們認為,排外情緒會誤導我們理解問題的根本。

文化差異與包容

的確,不少香港人對大陸人的反感是基於他們的日常習慣。譬如說,不少人覺得他們沒有禮貌,說話大聲、隨地吐痰、在地鐵吃東西、隨處便溺等等。可是,我們有否自省過我們對大陸人的固定想像,很大程度上是被大眾傳媒無限放大。如果大陸人的習慣一直如是的話,為何我們對大陸人的排外情勢會突然升溫?簡單來說,是否所有大陸人都會有這種習慣?不妨細想,在我們親身與大陸人接觸的經驗,包括我們的內地親友和同儕,他們的舉指有多少是與媒體的描述符合的?反過來說,這些市井的生活習慣,也見於不少香港人當中。舉個例,香港的低下階層很多時都會說話比較大聲,是因為他們在職場已習慣了這種溝通方式,我們會對之容忍,而不是敵視他們。
與此同時,我們亦應設身處地,理解大陸人的生活習慣是源於其成長環境,例如農村鄉郊。情況就好比香港人到日本旅行,我們不習慣當地的文化一樣──當我們隨街吃東西或在車廂稍為高談闊論時,不少日本人對我們亦會怒目相向。因此,高舉香港有文化而內地就是劣質民族,不過是引證出香港人連絲毫的包容能力也沒有。當然我們不是說他們完全沒有責任去適應,如農村和城市的衛生要求各有不同,城市中隨處便溺固然不能接受,但我們應該做的是說服他們適應,而不是歧視和仇恨。

大陸人必然盲從中共?
不少香港人亦責難「蝗蟲」就必然某程度上給中共洗腦,完全認同獨裁政權。然而,我們絕不相信大陸人就一定愚忠於中共政權,是不可被說服的。縱然他們長居於大陸,受政權訊息封鎖得很厲害,但這絕不意味著他們一定不可能接受有別於中共獨裁的政治制度,喪失接受民主自由的能力。就正如當年領匯上市一樣,不少香港人都齊聲討伐反對上市的聲音,認為反對之聲是阻礙他們發財。但當我們眼見領匯推高租金,令百物騰貴時,香港人也開始對公共財產私有化的態度有所轉向。假如香港人對公共事務的取態可以有這麼重大的變改,為何大陸人不能?即使有不少大陸人是認同中共,但當他們在香港體會到自由的可貴之處,我們也不難想像大陸人會反思中共獨裁政權的正當性。

而且,在近年的內地抗爭事件上,比如遍地開花的工廠罷工、維權運動,以至烏坎村事件,大陸人的反抗意識和行動力都有太多值得我們參照之處。更重要的是,他們參與這些運動的代價比我們大得多,故此大陸人必然盲從中共一說根本難以說服我們。

搶資源的恐慌源於福利低落

.醫療資源的分配
除上述的文化因素,經濟利益也成為了港人排拒大陸人的焦點,其一就是雙非孕婦來港產子。不少香港人指,她們佔用公營醫療資源,令床位短缺。然而,真正導致床位如此缺乏的原因,並非雙非孕婦來港產子,而是香港福利低落的結構。以零八年財政預算案為例,香港公共開支總額只佔生產總額兩成,而醫療開支只佔GDP 5%,遠較其他已發展國家為低(即使美國這醫療福利差劣極至的國家,醫療支出也佔GDP 15到16%)。同時,公立醫院對經預約的內地孕婦收費39000元,衝閘則收四萬八,一年上萬名內地孕婦在公院產子,粗糙計算公院也有四億元收入。接收內地孕婦本為賺錢之事,但此四億卻不見在增加床位之上出現;反而,醫管局更一再肥上瘦下,據2010-11年度醫管局年報的財務報表顯示,頭五位最高薪酬的行政人員的酬金(基本薪金、津貼、退休計劃供款及其他福利)合共$19,639,000。凡此種種才是導致床位短缺的原因,故將床位短缺的焦點只集中在大陸人,無疑是無視制度的缺失。
.學位競爭
不少香港人指責雙非孕婦的子女會跟香港兒童爭奪學額,這也是沒有事實根據。因為2003-2006這四年中,預期入讀比實際入讀的人數多32200人,同時伴隨著香港出生率下降,很多學校都面對殺校危機,學額求不應供的現象至今一直有增無減。所以,雙非孕婦的子女留港讀書,不單可以減少殺校,更可創造更多教學職位,百利而無一害。或許,香港人會質疑,雙非孕婦的子女會搶了教學質素較高的學額,令港童難以享有優質的教育。但這絕不應將罪責歸咎於大陸人,因為教育質素低落的主因,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政府不願投放更多公帑於教育資源上:香港去年度(2010-11)在教育方面的總公共開支只佔GDP3.5%,比印尼還要低。

.新移民與綜緩
最後,新移民來港搶福利一說也顯然是誤導的。因為自04年開始,香港政府勒令新移民要在港定居七年,才可申請綜緩。即是說,他們從來就在社福保障網以外。其實,大陸人移鄉別井來到香港,很多都從事最低下的工作,如清潔、搬運、地盤等,有時甚至拿著比最低工資還要低的薪水。試想像一下,若果香港的新移民罷工一星期,不去住宅大廈倒垃圾,香港社會還真的能正常運作嗎?答案當然是否定。新移民是實實在在支撐著整個香港,是絕對應享有香港的福利,而且他們應得的絕對應比現在更多。

「納稅主義」和「蝗蟲論」的盡頭
就上述的回應,「蝗蟲論」者仍會指責,一旦大陸人成為香港永久居民,就享有眾多社會福利,增加香港政府潛在福利開支。當下,不少沿用以上思路的政黨(包括自由黨、民主黨和新民主同盟)都開始要求政府修改基本法,以堵截雙非孕婦。我們堅決反對面這舉動,並且要追問:如果大陸人是留在香港長期工作的話,他們拿福利又有什麼問題呢?或許,他們會指「蝗蟲」沒有納稅,對香港沒有貢獻,所以「蝗蟲」和「蟲卵」也不應享受香港的福利。然而,假若「納稅=貢獻」的邏輯成立,我們也必定是寄生蟲。因為主力支撐香港稅制架構的,從來就不是打工仔的薪俸稅,而是資本家的利得稅、印花稅。即是說,我們畢生支付的稅款都不夠償還使用的公共服務成本,更重要的是,過半數勞動人口根本低薪到毋須繳交薪俸稅。所以,高舉這種「納稅主義」只會令得商賈有理由完全沒收我們的福利,叫我們走上絕路。

而「蝗蟲論」的根本弊病在於忽略了一點:勞動者無分國界。不論是香港的還是外來的勞動者,同樣都被資本家掠奪了大部份的勞動成果,而福利只是取回勞動者應得的一小部份。當下,香港政府與資本家的福利低落情況有目共睹:所有財團要上繳利得稅只有15%,遠較東南亞發展國家為低(如日本是30%,台灣是25%)。此外,就算庫房水浸,政府也不願意投放更多的資源於基層身上。所以,引發排拒的主因,是官商一體的政經結構。

越過國族藩籬,重提階級視野
無可否定,香港政商一體的牢固結構要花很大力量去改變,才可以從資本家手上奪回一點點的勞動成果,但這絕不是將問題的矛頭轉到弱者身上的理由,形成一種弱者跟弱者互相「爭餅碎」的邏輯,促成「鬼打鬼」的排外情緒。問題的根本,從來就不是一班外來人動搖了所謂的「香港整體利益」,而是政府與資本的合謀關係。何況,我們有否深思過「香港整體利益」究竟是誰的利益?

在我們而言,「香港整體利益」根本沒有明確指向,是虛幻的措辭。利益從來就是由階級劃分的,階級內部是有其共同性。以「紅色資本」入侵香港樓市為例,它們跟跨國或本地的地產資本(如領匯)根本沒有本質上的差別,皆是以賺取最大的利潤為大前提,令樓價暴升,租金上漲,基層生活日見艱苦。相反,大陸人在面對住屋、醫療等問題上,也跟香港人的處境極為相似。因此,「香港整體利益」的說法,只會再度令我們落入「鬼打鬼」的狀況,遮蔽階級之間的根本矛盾。從這個角度出發,那麼(香港的)資本家就絕不是跟我們同路,壓榨我們的老闆也絕不是我們的朋友。

結語
我們必須言明,我們理解香港人當下的焦慮,可是我們決不接受將當下的社會問題轉移到歧視大陸人之上。在我們和新移民背負共同被剝削的命運和極端貧富懸殊的背景下,內地的基層與我們一定是朋友,而不是敵人。真正的敵人應是受資本影響的政府和背後的既得利益集團,是中共的獨裁政權和內地的資本。在新移民的背景和當今排拒的社會環境下,不單會令他們在資本家面前的議價能力變得更低,更會妨礙團結的可能。唯有透過了解這種被情緒遮蔽了的利害關係,越過中港對立的藩籬,我們跟大陸底層人民才能夠團結起來,聚集足夠力量從當權者與大財團上奪回應得的利益。

最後,對於當下有關中港矛盾的問題,我們有以下兩點主張:

.政府應大幅度壓制地產資本的發展,批出更多的政府土地來建醫院,以舒緩床位不足的情況。更重要的是,我們要求政府對稅制進行大幅改革,從商賈的手中抽取回大量的稅款,繼而提高公營醫療、教育和社福的公帑撥款,改善床位數量不足、教學質素差劣的情況。

.移民政策方面,我們不反對規管外來移民,因為一個地方可以容納的人口有限,而香港亦無可能無止境地接受內地移民。可是,界定要接納多少移民的判準就只應出於一個地方的承受能力。就目前福利不足的情況來說,首要是增加醫療開支,減少產房壓力,其次則等待相關研究的產生,再限定合適的人口政策。同時,政府將會不惜誇大數字以避免增加開支──99年謠稱內地移民潮會高達167萬便是最赤裸的例子,因此在目前未有增大福利之時,我們必須審慎看待內地孕婦使得香港人口過多的說法。

中大反對群族衝突聯席

聯絡人:
61213708(寶)

發起團體

中大學生會幹事會
中大學生報
中大左翼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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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場書補敘

自〈中大反對族群衝突聯席立場書〉成文以後,我們曾與不少學生組織(如書院學生會、學會、系會等)討論,尋求他們的支持。在溝通的過程中,他們向我們提出了不少意見,認為立場書之中有些問題並未述說清楚。所以,我們決定在此補述,希望同學們可以更加了解我們的一些想法。

一.規管雙非孕婦來港

有不少同學對我們主張「堅決反對修改基本法」抱有疑問。容我們作一點澄清,原則上,我們不反對規管雙非孕婦來港產子,事關一個地方的承受能力總有極限──難道有五六十萬人下來我們也不作規管嗎?

然而,我們在當下堅決反對修改基本法完全堵截雙非,因為現在根本沒有任何有力數據指出香港現在面對龐大的人口壓力。相反,香港的出生率是在全世界225個國家及地區中是最低的。根據政府統計處,如果沒有內地孕婦在港生育的嬰兒,香港人口將會呈減少趨勢。

事實上,如果考慮到香港人口日趨老化,內地孕婦來港產子,是為香港添入新血;考慮到孩子長大後可為香港社會貢獻,整件事根本沒甚麼問題。所以,那些政黨提出修改基本法,只不過是為了回應排拒國內民眾的情緒,而非建基於實在的政策考慮,所以我們堅決反對這項建議。

透過人口恐慌來推舉某些不合理的政策,香港特區政府早有先例。1999年的時候,香港政府便以虛假的「167萬人內地人來港將使香港陸沉」製造恐慌(結果當然是遠低於此數),污名化內地人,催化香港人與大陸人的衝突,最後人大釋法,撕裂中港家庭。莫非我們今天還要重蹈覆徹?

就移民政策而言,我們當然支持香港拿回自己的移民審批權,體現港人的自主,但卻非藉以助長排外情緒。

至於與此相關帶來的福利問題,聲明中已有談及。根本問題在於香港福利長期不足,只要政府稍為願意貼近國際,提高對富人的稅率,增加醫療與教育福利開支,即可紓緩所謂床位及學位的問題。

二. 前線醫務人員

有同學向我們指出,內地孕婦來港產子,其實對本港醫療人員構成相當負擔,而我們並無處理這方面的問題。對於前線醫務人員的苦況,我們深表同情。如立場書所言,問題的真正根源並非來自孕婦──公立醫院接收內地孕婦本來就是賺錢的,但政府所賺的收入卻沒有用在增加足夠的床位、增聘醫療人員等合理地方。如果醫管局將資源用在聘請多些前線人員,將可大大減低他們沉重的負擔。

三. 自由行

另,有關文化偏見一項,有同學指出,我們必須將之置於自由行的脈絡下理解。誠然,自自由行政策實施以來,不少內地富豪來港消費都財大氣粗,常要香港人卑躬屈膝。這現象的確引起不少做零售業和服務業的香港人不滿。可是我們必須理解,這正正突顯了「返工契弟,駛錢皇帝」的商業邏輯──在資本主義的社會裡,消費者至上,打工仔受氣,這點可謂無分國界。對於某些內地遊客態度傲慢,我們自難以認同,但難道港人之中就沒有財大氣粗者?問題真的只在「自由行」上嗎?歸根結底,這些問題源自資本主義制度下,財富不均與權力不均的深層關係。在現有制度不作根本性變革之前,問題幾近無法解決。無可奈何之餘,我們也要分清這不是族群問題,而是經濟制度問題。

另外,自由行亦使得名舖成行成市,推高地租,令得不少小商鋪和老店難以存活。這個現象亦同樣突顯資本主義制度之根本,因為在最大利潤化的前提底下,能吸引大陸資本的跨國大型企業就會如雨後春筍般開張,而不能吸引大量資本的小商店就被淘汰,這是資本主義的自然結果——社會規劃的權利被利潤決定。即使禁絕自由行,也不會真正解決仕紳化的問題:譬如說,很多重建計劃都令舊區變得面目全非,美其名為發展,但實際上卻難以照顧居民的真正生活需要。無論如何,要致使城市最後是為大眾服務,達至民主規劃,而不只是名店商場臨立,沒有根本的社會改革,這個問題極其量只能被紓緩,而不能真正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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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Responses

  1. sc

    “香港的出生率是在全世界225個國家及地區中是最低的。根據政府統計處,如果沒有內地孕婦在港生育的嬰兒,香港人口將會呈減少趨勢。”

    特首年前提出香港人每人生三個, 但做了甚麼來鼓勵本地香港人生育呢? 那你們為甚麼不要求政府推出”實質”政策鼓勵香港人生兒育女, 而單單依賴內地孕婦來港產子,為香港添入新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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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方潤

    師弟妹們,雖然我很贊成你們批判「納稅主義」和「蝗蟲論」,但你們以「香港人口老化」來反對修改基本法,是站不住腳的。

    要求修改基本法,是廢除「雙非落地產子即有居港權」的必然權利,並不代表完全拒絕大陸移民來港。只是所有的移民(無論是否中國公民),都必須由香港政府批准,這樣我們才可以控制移民的數目和接受哪些人。

    維持現在的狀況,我們只是任由醫管局、私家醫院和中介人拿「居港權」來牟利,然後香港完全無法控制大陸有哪些人和多少人來,這樣是無法預作規劃的。

    > 那些政黨提出修改基本法,只不過是為了回應排拒國內民眾的情緒,而非建基於實在的政策考慮,所以我們堅決反對這項建議。

    一個政策好不好,是看它本身。因人廢言的道理你們不懂嗎﹖
    還有,如果說怕人口老化,難道我們首要做的不是改變現狀,鼓勵本地人多生育麼﹖怎麼會變成依賴外來移民去維持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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