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梁日恆、何正男、張展澄
文:張展澄

在中大的罷課中,哲學系的情況最為理想, 全系 120 人中有 21 人是罷課關注組成員,罷課 telegram 公海有 90 人,每次也有近 50 位同學出席討論會,甚至早前的民女靜坐也每次有近 15 人,同時大部分老師均體諒同學罷課。故我們訪問其中一位哲學系罷課關注組同學,及哲學系的鄭宗義教授,以了解罷課的詳情,探究一下哲學系的罷課為何相對成功。

哲學思考的特色

哲學系較為理想的罷課情況,與它的哲學思辨傳統有關。哲學系罷課關注組成員(化名阿晨)指 Ocamp 素有辯論政治議題的環節, 曾有過一場辯論,題目為〈政治冷感的人就 是不道德嗎?〉。哲學系師兄陳可樂每年都會特意送一本關於社會、政治的書給予新生,不少研究生都有討論政治的習慣,「好青年荼毒室 – 哲學部的部分成員是中大哲學系的研究生,我們的師兄姐也是傘後一代。」不但如此,阿晨提及有老師授課時經常輔以政治議題,例如邏輯學的老師會以時任美國總統特朗普的公開講話作例子,從特朗普的語句中找出邏輯謬誤,有部分課程更是直接與 政治扣上關係(例如社會政治哲學)。他形容這種課程設計及議政傳統可能使哲學系的同學更熱衷和容易投入社會討論。

他認為哲學就是不斷強調思考、反省自我, 思考需經過嚴謹的論證,並嘗試挑戰已有的生活框架,這種學習會內化成生活態度。例如有朋友會時常在社交網站出 post,與其他人討論生活中的社會及哲學問題,在討論時更會先確立前設、並一步步梳理論點及論據, 阿晨說:「曾有家人形容我平日說話太過哲學,過份強調邏輯與理性思考」。但他坦言這就是平時的說話方式,不認為有甚麼特別。正因哲學的方法論就是着重邏輯、論證,所以哲學系的學生更能對社會提出批判。

哲學系的鄭宗義教授同樣覺得哲學訓練強調學生應該關心社會、生命的命題,從而形成獨立判斷的能力,這種對社會的態度正是中國傳統知識人的世道關懷。他主張同學應把學識應用於社會,「我們不應 discourage 同學參與社會事件,走堂並無問題,只要學有所成即可。」他續指曾有學生一個 lecture 也沒有上,只是交了功課,證明他有學到該課的知識,就給了他應有的分數。

鄭教授同時提到大學是推進理性討論的平台,它的職責只在於梳理社會爭論的論點,所以大學中任何學術團體都不應以團體名義表達政治立場。對於哲學系曾經出了兩篇聲明,其中 6 月 15 日出的一封是譴責警暴,鄭教授表示聲明是基於人道立場,認為警方武力鎮壓 612 的和平示威並不道德,他形容這不是一個政治取態,而是最基本的社會道德問題, 所以系方才需要發聲。「如果連基本的人權及道德都不去捍衛時,談何學術自由呢?」

其實罷課並不可怕

罷課一定程度上需要付出代價,例如 GPA、 實習機會、甚至個人前途,這也是不少同學不願罷課的原因。但阿晨表示,這些在哲學系都不是大問題。

「大部分課不計出席率,所以只要有交功課,罷課並不會令成績下滑。」他更指哲學系的出路很廣,基本上除非要進研究院,否則 GPA 的高與低沒有太大影響。GPA 僅僅是個人對於自我的要求。

鄭教授提到系方曾在罷課前夕舉行兩次分享會,藉此了解同學罷課的憂慮,其後發電郵給老師,建議他們因應罷課作出適當的措施, 例如課堂錄音、延後導修課等,但同時表示罷課是學生的個人選擇,老師應盡教學責任。「我准許上我課的同學能以閱讀報告取代導修課的分數,只要提早通知我即可。」鄭教授也同意系方的說法,所以自己不會罷教, 但會盡量保障罷課同學不會因缺席 lecture 或導修課而白白失去學分,強調老師對教學方法有很高的自主權。阿晨表示大部分哲學系的老師也有因罷課而作出相關安排。

近來社會形勢複雜,部分學者可能擔憂自己對運動的言論會影響與中國大陸學術機構的合作。問及哲學系譴責警暴、部分老師在網上公開撰文批判政府有否遭受壓力或威脅時,鄭教授說:「我有權表達自己的意見,這是香港素有的言論自由。」他指限制老師的個人言論嚴重違反大學所提倡的學術自由,表示至今不論個人或哲學系,均未有受任何人打壓,強調以前干預學術自由的人都受到嚴重後果 [1],不太認為現時批評政府會被打壓,更認為不少言論都只是在某些道德議題上發聲,不是政治表態。但他理解部分學者的憂慮,不過覺得現時的擔憂只是自我審查。「即使哲學系出了兩篇公開聲明,仍然與大陸大學有不少交流,例如在 11 月舉辦的南北 哲學論壇。」他更指自己隨後照常在其他學術期刊撰文,自身的立場並未影響與其他地方的學術交流。

原子化的罷課模式

一場罷課少不免需要事前的準備、組織以及大量的宣傳,不然無法知悉他人的想法,只靠臨時號召的話,罷課便難以成功。哲學系雖然有極其優越的條件罷課,但也有不完善的地方。「我們(哲學系)開學前才舉辦一場全系的討論大會,其實十分趕急。」阿晨表示師生最早是在九月前參加由系會和罷課關注組籌備的討論大會,當天不少人一同就罷課與否表達意見,討論氣氛熱烈,此外也有派發網上問卷,全系(120 人)中有近 60%(約 70 人)回覆,因此系會及關注組大致了解到老師與其他同學的想法。其後他們也有響應和宣傳 9 月 2 日罷課大會,但再沒有舉辦全系大會進行討論,也沒有任何洗班宣傳罷課,只是恆常地更新 facebook 和 Telegram group 以宣傳罷課或其他運動資訊。

「同學都是自發居多,連關注組內部也甚少一起行動。」阿晨表示其實系會及關注組也甚少主動組織罷課期間的行動,除了發起數次在民女的靜坐外,同學通常自行參與其他抗爭行動,並不會要求以哲學系的名義號召並組織其他人一同行動,哲學系的同學都不需要大規模的宣傳或壓力,已各自爬山,故此不會出現集體行動。



[1] 羅范椒芬在 2007 年署任教統局常任秘書長期間,被指曾作出不當干預教院兩名學者學術自由的行為,因此港府成立獨立調查委員會展開調查,並證實上述指控,其後羅范椒芬辭去廉政專員職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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