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Sycamore

《女人系列・節育環》2014 周雯靜
「都是曾經出現過的真實的形狀,1:1 的比例,做成了像女性首飾一樣的雕塑。」——周雯靜 [1]

具中國特色的節育環

全球超過三分之二使用節育環的女性都在中國 [2] ,這一現象很大程度源於「一胎政策」。「一胎上環,二胎絕育」[3],是 1982 年由時任計生委主任錢忠信提出,在各地區不同程度地實行了 30 多年,1980 年至 2014 年共有 3.24 億名中國婦女放置了宮內節育器,1.07 億名女性結紥。拒絕上環或者結紥的女性面臨子女無法在公立學校上學、無法獲得醫療保險,及失去公職的風險。[4]

節育環的原理仍未完全確定,但節育環是目前節育效率最高的可逆避孕方法,懷孕風險僅不足 1%。正常情況下使用無疑是有效的節育方法,血栓風險亦較其他含激素避孕方式低。然而,子宮環增加盆腔感染,有機會穿破子宮,上環前必須由醫生進行身體及盆腔檢查,有盤腔及淋病感染史、生殖器官異形等人群均不適合上環。中共一刀切式要求所有已生育女性上環,加上部分落後地區醫療狀況惡劣,勢必令部分女性在身體不適合的情況下被迫上環。

地方政府為了滿足中央節育政策,只要求女性上環,而沒有強制除環,部分地區甚至要得到批准才可以除環,女性必須戴環至 50 歲。但是,節育環並不是人們想像中一勞永逸,它的有效期只有 5-10 年,到期必須取下,否則會有嚴重副作用,如與子宮沾連、感染。而婦女在政府壓力、生活壓力、缺乏對節育環了解下,往往絕經後甚至更長時間才取環。「具中國特色的節育環」,早期只是一個不鏽鋼環,中國節育環的設計大多數時候是為了更難取出,令本來在門診就可以取的環需要手術取出,種種因素更令婦女取環經常伴隨大出血及其他併發症。

時至今日,中共仍然鉗制女性生育,壓制人權。一邊放寬二胎,一邊為維吾爾女性強制上環或者流 產。Gulnar Omirzakh——一名在中國出生的哈薩克族女性——同時是一名菜販的妻子,在 2018 年一月生下她的第三個子女,被中共強制要求上環及繳交 2,685 元人民幣罰款,並威脅將其丈夫送入再教育營。中共在 2016 年加大對新疆計劃生育力度,和田及喀什的出生率由 2016 年的 19.16% 急跌至 2018 年的 8.17%;新疆出生率由 2016 年 的 15.34% 跌至 2018 年的 10.69%;中國總體出生率 2016 年為 12.95%,2018 年為 10.94%。[5] 當中共在積極提倡漢族生育的同時,對少數民族實施更嚴厲的計生政策,這一做法顯然用意不止是控制人口增長,又有多少家庭和婦女為之受苦。

避孕毒藥

避孕的悲劇不止存在於極權國家,性教育的缺失、廠商的宣傳、資訊不對等⋯⋯都能讓女性自願步入 避孕的陷阱。

1950 年代,現代避孕藥 Enovid 面世,避孕藥的原理是通過服用合成雌激素及黃體激素,欺騙身體誤以為懷孕,不排出卵子及不加厚子宮內壁。當合成荷爾蒙進入血液,身體會出現頭痛、噁心、水腫及血栓。雌激素會增加血栓風險,血塊凝結,一旦血塊流到肺部阻塞,可能導致死亡。

第一代避孕藥 Enovid 雌激素及黃體激素含量是有效劑量的十倍,以上的副作用更加嚴重,而這個高劑量配方曾經在波多黎各進行測試。

五十年代的波多黎各貧窮而且人口密集,美國任命的州長實施結紮計劃,許多女性採用了研究人員提供的可逆避孕措施——避孕藥,但她們並不知道她們是全球第一批服用這批藥的人。數百名婦女面對嚴重的副作用,至少三人因此死亡,而政府從未對此事進行調查。直至十幾年後,數種新配方出現,全球數百萬名女性服用過避孕藥後,美國國會才召開聽證會調查其副作用。而期間單在美國就有數千名女生因服用高劑量避孕藥患上心臟病、中風、血栓、癌症,以及死亡。

幾年後,避孕藥的荷爾蒙劑量下降,副作用減少。甚至出現新型的避孕藥 Yaz,可以紓緩經痛、暗瘡等,Yaz 成為最暢銷避孕藥。與所有新藥品一樣,往往要十年甚至更長時間人類才了解其副作用。 Yaz 採用的新型合成黃體激素 DRPS 在減少頭痛、噁心等副作用的同時,亦大大地增加血栓風險至 9 倍。雖然仍然是極低風險,但在大量服用的時候,仍會有成千上萬的受害者,單在 2015 年研發 Yaz 的拜耳藥廠便賠償了超過一萬宗因服用 Yaz 血栓的賠償金,金額約 20 億美金 [6]。

失蹤的性教育

儘管避孕藥有數不盡的副作用和風險,而無數服用避孕藥的女性亦未必不清楚,但相比面對懷孕的風險,我們寧願忍受不適。形形色色的避孕藥仍然在貨架銷售一空,而不是每位消費者都清楚知道其副作用。朦朧而羞澀的性教育只為我留下一包衛生巾,連安全套的講座都對女同學避而不談,商家的包裝上只有一句輕飄飄的「可能增加血栓風險」,而事實上又有多少人了解血栓的風險?

避孕之難、之艱險並非只是存在於五十年代的波多黎各和萬惡的中共,即使今日之香港,女性避孕仍然是某種禁忌,無人會宣之於口,無人會對情竇初開的少女說,「其實你有選擇」,安全套以外的選擇。香港四分一青少年首次性行為沒有使用安全套,多少懷春的少女被另一半的「不舒服」、「我想和你更近」、「安全期」、「外射」⋯⋯迷了心智,又甚或她自己都覺得不需要,預視不到自己的命運會因此有何翻天覆地的變化⋯⋯

男性避孕責任

2015 年世界範圍內女性避孕方式使用率為 47.1%,男性避孕方式使用率僅有 10.1%。在 162 個國家和地區的有效數據中,有 150 個國家和地區的女性結紮比例高於男性,82 個國家和地區男性結紮比例不到 0.05%。[7] 安全套是副作用最少的避孕方法,更是唯一有效預防性病的方式,男性結紥風險亦比女性但低,但男性避孕及結紥使用率仍然偏低,固然與其生理及社會環境有關,無懷孕之痛,自然較少考慮避孕;落後地區男性更往往希望以生育控制女性。但是,生活在物質富裕的香港,我們是否可以無視因生理原因造成的不公?男性是否可以在避孕上主動肩負起更多責任?伴侶間會否有更多可以討論的空間?女性在面對避孕時並非孤獨一人,永遠能夠諮詢你的醫生和伴侶。

結語

從古到今,生育為人類繁衍生存之重事,從遠古的生育崇拜,到今天我們對母親的依戀。女性肩負著懷胎十月之苦,生兒育女之樂固然甜蜜,但在這個吃人的資本主義社會更多是負擔,買房難、上學難,又有多少女性在產假後和幼兒嗷嗷待哺之時能毫不影響自己的事業?更遑論男女仍極度不平等的發展中國家,女性因懷孕輟學,被迫放棄工作,生育過多對身體造成影響。避孕猶如她們命運的曙光,可以擺脫家庭的枷鎖和貧困,過自主獨立的人生。然而,這一路艱險重重,甚至要以健康為代價。避孕知情選擇是何等重要,每位女性都要被告知所選擇避孕方式的利害。

更可怕的是,無法選擇避孕與否,因生育的能力而被壓迫、流產、強制上環,更因此對健康和生育能力造成不可逆的影響。新疆少數民族的生育權被剝削、民族變相清洗,而生育權為最基本、最原始的權益,每個人都應能自主選擇避孕及避孕方式。


[1]:She turns 300 IUDs into Jewelry, Beautiful but Painful, Yit
[2]:Journal of Family Planning and Reproductive Health Care 2003: 29(3)
[3]:梁中堂 《艱難的歷程:從一胎化到女兒戶》
[4]:New York Times, After One-Child Policy, Outrage at China’s Offer to Remove IUDs
[5]:AP News, After One-Child Policy, Outrage at China’s Offer to Remove IUDs
[6]:Drugwatch, Yaz Settlements
[7] : W o r l d H e a l t h O r g a n i s a t i o n , T r e n d s i n Contraceptive Use Worldwide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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