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城重建號外——草根式掙扎! 50屆「深瞳」(20-21), 九龍城重建號外 市建局既有政府賦予的權力,又有過億盈餘,重建的政策一聲令下,街坊是否注定無法反抗?以往利東街、順寧道迫遷的抗爭畫面歷歷在目,街坊和義工四處開會、舉辦集會,甚至提出可行的安置方案,最終或多或少都能撼動市建局的決策。民主從來不只局限於四年一次的投票(如果還有的話),也不是由議會專業人士壟斷的權力,由街坊協商而成建議和行動,才是在日常生活中民主的體現。 在是次九龍城重建,我們同樣看到民主的可能性。 農歷新年前夕,由街坊和義工組成的九龍城重建關注組到區內與街坊寫揮春。關注組義工小歌(Gloria)有一頭爽朗的短髮,看上去像是剛入大學的女生,小小的個子到處和街坊打招呼,走過舖頭的櫥窗,看到坐在一旁的老闆,又會使足勁地向他揮手。只見她在苦苦糾結如何用泰文寫揮春,先是打開 Google Translation,得出一句彎彎曲曲的泰文後,又傳給泰裔街坊問是否準確,待街坊回覆後,終於能下筆寫下祝福語。這樣的一個小小風象,看起來和「民主」的大道理、「重建」的大件事一點關係都沒有,但卻見到這位義工努力地不斷生產機會去與街坊溝通和邀請街坊參與,並努力地讓街坊知道有些事只有他們能做到,以及他們的意見是重要。 進入 – 信任 – 凝聚 – 反抗 九龍城重建關注組(下稱關注組)由重建區的街坊和「舊區街坊自主促進組」(下稱 Odaag 柯蛋 [1])的義工組成。柯蛋是曾參與灣仔利東街、深水埗、旺角、衙前圍村等多個重建項目的自發組織,不少成員是以往受影響的重建街坊,也有對政策熟悉、懂得起草文件的人,這些知識和經驗,能協助街坊應對市建局複雜而磨人的政策。 一班外人人走進重建區,要説服原本不相識的街坊一起反抗不合理的重建政策,首先需要建立互信的關係。提起平時認識街坊的經驗,關注組義工小歌笑說,「我哋有樣嘢叫『街坊認證』,即係靠街坊介紹我哋畀其他人識,咁樣會更容易建立信任。例如我哋係跟住泰國移工工會先識到咁多泰裔街坊。」 然而,與街坊的相處也有碰壁的時候。小歌憶述,一次因人有三急,只取得夥計同意便擅自使用店舖的洗手間,被老闆娘誤以為是街外人,呼喝道:「邊個畀你上嚟架!」小歌抱歉說,「唔好意思啊,我係義工。我下次會問清楚先去!」一件小插曲令小歌意識到要取得街坊信任並非易事。 小歌認為「溝街坊」(與街坊建立關係)分了 3 個層次:最淺層是讓街坊知道有關注組的存在,但兩方未必有太多交流;其次是取得街坊信任,有需要時會聯絡關注組求助;最高層次是令街坊不但關心自身權益,更會主動幫助其他人。當中要考慮街坊内有不同年紀、階層、種族、身份的人,例如商户和住户、業主和租户的利益不同,未必能設身處地為他人出謀獻策。也會有街坊認為「重建只是個人問題」,對他人的情況不感興趣。小歌笑言「其實呢個情況都係好合情合理,個個一開頭都梗係淨係見到自己權益受損,但關注組就係要解釋返呢個係成個社區嘅問題。」關注組要將一個又一個單獨的街坊問題轉化成凝聚街坊反抗市建局的力量。目前在這個大約有1200人居住和工作的社區中,關注組已經接觸過超過100人。 走得更前的街坊? 通過擺街站、貼單張,關注組最終成功組織了一群較熱心的街坊,例如在關注組成立初期,為了凝聚社區力量,街坊唐先生即使面對疫情,一句「都要做架,我哋隔開啲啦」,仍堅持開街站,以提供不同資訊,如選民登記、綜援申請、抗疫基金、泰文翻譯等。唐先生更自製了一張泰文和英文對照的海報,介紹人口凍結登記的權益,並到處貼在各大廈的門口。又如重建區的其中一個車房是關注組的重要空間,皆因老闆願意借出地方存放物資和開會。 這些行動除了為增加居民的權益意識,更重要的是提高士氣,義工阿怡認為,疫情難免有所影響,「街坊嘅勇氣來自於其他街坊嘅存在,見到同感受到其他人先會有信心,齋講有好多人一齊面對重建其實會好抽象。」 關注組 —— 期望與街坊一同卑微地掙扎 對手停口停、身兼數職的街坊而言,工作已經耗掉日常大部分精力,日常生活中又欠缺面對危機的組織經驗,更不用説政策和法律之複雜程度,除非他們的日常工作本身包含大量組織經驗或與政府打交道的經驗,否則幻想重建街坊間能自發地凝聚起來和發起行動並不切實際。小歌指,關注組通常由擁有知識與經驗的義工提出建議,整理複雜的政策同資訊,再向街坊解釋,並邀請他們一同參與,站出來表達意見。 「作為義工,如果無能力進入社區,未能向街坊解釋切身處境,其實就係 failed」義工是街坊站出來表達意見的契機,為他們提供意見和輔助街坊作決定。小歌比喻街坊就如董事局,義工們只是盡量擔當類似秘書處的角色,但她自己也會留意自身的權力,不斷時刻反思自己究竟在以什麼身份和街坊以及政府部門對話,「始終街坊才是真正的當事人,義工沒有最正式的身分和地位與市建局談判。」 市建局常質疑關注組不是街坊,為「唔關事」的人,沒有參與的身份。但縱觀重建政策對社會影響,義工作為社會的一份子,亦是發展至上、地產霸權的受害者。義工希望社會擁有多元的空間,並不想生活在一個只有豪宅,貧窮就被迫遷的不公社會裡面,因而與街坊一同對抗重建政策。阿怡說,希望有所不滿或疑惑的街坊不要輕易屈服,並且要學懂如何面對權力,縱然卑微,都可以一起學習著如何掙扎,維護自己和其他人的權利,也希望大家可同時看到,這些問題不只影響自己,也影響著整個社會。 在去年11月,關注組提出《九龍城重建原區安置方案》,並開始公開諮詢。小歌說方案是建基於街坊的意見:「我想住返喺附近」、「希望搬咗之後,唔洗行好遠就返到嚟」、「如果租金唔係咁貴啦」,義工們拿着這抽象的想法,透過翻閱文件、請規劃師設計,將街坊一個又一個抽象的想法轉化成現有的具體換地方案。因此諮詢並非形式主義,而是整個方案存在的大前提,更是參與式社區民主的體現。 小結:社區,就是不想有人單打獨鬥 就算有些街坊未必與關注組一直有緊密的交流,關注組依然很樂意為街坊提供資訊。阿怡覺得,每個人除了關注自己的利益外,一個好的群體需要有不同人走在一起,互相連結和合作,令大家不會單打獨鬥。她指,「民主社會唔係要打死不同意見的人,而係共存,了解其他人嘅諗法,及找出大家都可接受的方案。」民主的體現,或許正正需要這些價值在每個人的思想扎根,之於社區,之於社會。 [1]:柯蛋為該組織的英語縮寫的讀音諧音,也是該組的自我戲稱,意為「不斷生產新的義工和街坊組織」。 九龍城重建原區安置方案方案內容:http://bit.ly/3aX4XUN 分享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