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想住宿…我想同你講

文／露宿生

“We passed upon the stair,

We spoke of was and when

Although I wasn’t there,

He said I was his friend

Which came as a surprise

I spoke into his eyes

I thought you died alone

A long long time ago”

剛進大學時當然會有無限憧憬。自由分配時間，自由安排課堂，對討厭每天八點要到班房的人來說簡直是天堂般的存在。但很快你便會發現，這亦意味著你要自由地處理課餘時間的生活。作為大學生，卻無可避免天地堂的存在，而你同時作為一名走讀生，每天留在學校裡的時間是大概是痛苦、匆忙且沉悶的。

走先喇 係咁先喇 下次再玩吖

當大家傾莊後準備食宵，只能拋下一句：「唔好意思我要走先」；大家開始認真庇護時，只能拋下一句：「唔好意思我要趕尾班車了」；你想參加書院的活動？不好意思，請你先在中大找個地方待上幾小時。當你等到晚上活動開始，完結後卻要馬上草草逃走，然後在回程的路上大叫「屌點解我冇宿㗎！」，到家後馬上梳洗睡覺，準備明天的課堂。

我開始明白，人與人的關係便是在這裡開始割裂，空間遠比我想像中重要。

轉變

自己第一年在中大的生活沒有什麼記憶，我把一切歸因是沒有什麼能值得記起的人際關係，而原因十分明顯，那就是沒有宿舍。不甘草草結束一年，Year 1尾的時候嘗試Reg 宿，而幸運的是來年有宿住了！！！

有了宿舍的我，在入宿後幾天反面沒有玩太多的宿舍活動，但有時卻會故意早上八點來到民女，看著大家趕到校巴站然後搭車上課；沒有了匆忙回家的必要，放學時間我走到何草摸摸Grisha和Misha（按：Grisha和Misha已在上個學年離世），看著大家離去歸家，深想一年前的我原來是也是這樣度過的。

有宿舍也令我開始在女工當特更，認識新的朋友，完更後和朋友爬上Sci Cen的天台，一邊吹水，一邊彈結他；偷偷地爬上YIA的天台，慨嘆原來中大有這樣的夜景；隨意地去旺角食宵夜，搭紅Van回到四條柱；夜闌人靜還能在中大散步，沿著環迴東路由敬文走到民女是大家的日常。比起每天要跑來跑去的生活，不再匆忙的趕往課室上課，那稱得上是我在中大真正感受到自由的一刻。

凌晨四點的中大是專屬於宿生的風景，而面積138.8公頃的中大更是宿生在深夜時的舞台。

享受了宿舍生活後，每年最緊張的大概不是成績公佈，而是宿位名單公佈的時候，每次看到名單上有自己的名字，感覺來年的生活也能順順利利的度過。雖說如此，但宿位有限是不爭的事實，學位在十年內已增加接近2000個，但本科生的宿位數量卻只增加了60個[1]。我們的身份注定於宿生與走讀生之間輪轉，在轉變身份之間，我才真正感覺到自己對這片土壤的感情，那並不只是我擁有中大通而已 ，人們常說中大的面積比香港迪士尼大，大家可能對迪士尼暸如指掌，但真正走過中大的卻寥寥可數。

無可否認，這種空間不一定適合大家，也不一定會萌生出人與人之間的聯繫，卻一定會成為延續人際關係的催化劑。在傾莊或迎新夜認識大家的時候，不太可能第一次見面就問：「你點睇XXXXX？」這種關乎價值觀的問題。讓大家熟絡起來的，從來都是食宵時的吹水、庇護時發生的柒事，這些都會釀成大家之間的回憶，而至少我在那段時間是享受這種快樂的。

再次轉變

後來我意識的是，雖然有宿舍能讓你好好地過校園生活，但人際關係卻不像以往那般固定。脫離了班房，卻每天和別人Hi and bye；沉迷校園生活，而又似乎忘記了家庭和朋輩的關係。

那是我一次外出大圍食宵的經驗，明明家在大西北，卻向東鐵線方向走去，也許是我由中大出來，回中大是理所當然的事；也許是習慣了月台的位置，有意無意地走了過去？或者根本是我沒有思考過「回家」這個選項？走著走著，數數自己大概三個星期沒有回過家吃住家飯，和母親的對話也只停留在三星期前的最後一句訊息「唔返嚟食飯。」

老實說，我與家人的關係不算差，但也沒太多交流。開學初期時還會每星期回家渡過週末，或是平日有時也會回家。漸漸地適應宿舍生活，多了活動和新朋友，「家」的界線也開始模糊起來。直至那次我發現訊息停留在三星期前，才感覺到這種異樣，後來我發現我和母親的訊息永遠停留在：「返唔返嚟食飯？」「唔返。」每天重重覆覆，看似每天都有說話，卻不會認為那真的是一種交流。

那時我並沒有選擇在對話中打上幾個字，反而如夢初醒地打開Instagram，看看以前的中學朋友，他們身旁亦多了些陌生的面孔，一邊放心地認為「佢都識到新朋友！好好！」，卻無形中察覺到自己對他們亦多加了幾分陌生。

回想起我剛從中學畢業時的生活，那時雖說是疫情時期，畢業時也沒有謝師宴和Grad Trip，但大家在網上相見的時間仍佔了很大部份。每天大家都在遊戲中的世界相見，相約出來午餐，之後再回去繼續旅程，打悶了還能深宵吹水，聊聊天文地理哲學戀愛八卦。那時雖然沒有面對面的活動，卻多了互相傾吐心聲的時間；雖然本身已認識了數年的時間，卻對大家有新的認識，聽到新的秘密時也會不時心想：「原來你都可以有依一面？」

大學是我們人生中第一次脫離固有關係的一個階段。不同於在中學每天哭笑的日子，人際關係的離合總是過於急速，與家人，與中學的朋友同是。宿舍更像是遲來的羽翼一般，將自己迅速拉離與家和朋友的距離

後來我推掉了一些本身在大學裡的活動，回到了家，亦嘗試約了一些中學時的朋友出來，心中有幾分陌生，卻沒有不適。

後記

在構思寫一篇關於宿生心態的文章時，初時只想著墨在住宿可以看到不一樣的校園風景。後來和另外一位編輯相處時聊起，他在未來會減少留在中大和報社的時間，想將時間分給家人。那刻令我察覺自己亦曾經過於沉迷在校園內的生活，反令原本擁有且得來不易的關係開始出現割裂，那是我一段我曾感到空虛、迷失卻又不自知的時間。

對走讀生而言，沒有宿舍或許會令你對新環境下的人際關係感到迷失，渴望透過住宿獲得新的圈子，這是無可厚非的；但對宿生來說，當我們急於尋找新的圈子時，反而開始逐漸忘記了本來的關係。當然我對家庭的看法並不適用於每個人，也許你住宿的原因是嘗試逃避家庭，但請不要忘記，即使你本身依靠的不是家庭，但相信你亦有值得信賴的朋友和伙伴。我們在尋找自己在大學的方向時，亦嘗試不要落下已淬煉多時的關係。

[1]2014年：本科生人數：15901，本地：14098，非本地：1803

2019年：本科生人數：17374，本地：14967，非本地：2407

2023年：本科生人數：17780，本地：15425，非本地：2355

2014宿舍：7762：2014，2023宿舍數量：7822（只計算九院於校園內的宿舍，醫科生宿舍並沒有計算在內，資料來自中大概覽及統計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