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男生在哲學系——作為對比

文／孤獨寫文

//「點解香港零零舍舍中大呢間（大學嘅哲學系）歷史以來都無女教授？」——阿華//

在採訪女性受訪者的同時，編輯們也採訪了零星的男性哲學系同學。我們不妨看看一個男性同學是如何看待上文所提到的性別問題。有興趣的讀者，可以將這篇短文與前文對讀。

對於筆者而言，中大哲學系是一個很神奇的地方。可能因為筆者是理科人的關係吧，對Lecture的認識印象大多都是教授講學授課，學生邊聽邊寫。偶爾會有學生發問，但教授與同學的交流，也不過如此。但哲學系卻是另外一片光景，每每講到重要的部分，總會有同學舉手追問，甚至是加以駁斥，與教授可說是有來有往的。下課後大家往教師席一聚，繼續討論還沒談完的課題，也是平常事。我們的受訪者阿華也是這群學生之中的其中一員。

阿華對於上堂發言並不怎麼感到拘謹。他素來發言都是為了分享自己的看法，以及推進課堂討論。但逐漸地，他察覺到哲學課有兩個奇怪的地方：一、給自己上課的教授都是男性；二、發言的同學都是以男性居多。翻查資料，近年哲學系的學生之中，一直都是以男性為主，男女比例大概維持在7:3左右。而正職的女老師聽聞更是創系而來從未有之。根據PhilPapers【1】 2020年的問卷調查，全球哲學系教務人員的比例也維持在7:3左右。雖然依舊是由男性主導，但也未至於連一個女性講師也沒有。「Kong U應該都有女性嘅faculty member。BU都有，幾肯定，LingU就唔太肯定……呢件事本身對我求學上就唔係好大嘅困擾或者影響，但喺聽同學提及嘅時候覺得有啲奇怪。點解香港零零舍舍中大呢間（大學嘅哲學系）歷史以來都無女教授？」至於上堂發言的觀察，誠然，並非所有男同學都與阿華一樣那麼踴躍。課堂中一言不發、全心聽講的男同學也不是沒有，但每逢發言，似乎都清一色是男性。同系的女同學雖然數量上比較少，但也不至於導致課上一面倒的由男性發言。那究竟為什麼會出現這種現象？阿華回應道：「其實我唔肯定原因係咩，但至少係我課堂上嘅觀察，無論係近來嘅課堂定係其他課堂，教授係冇因為男女不同而去discredit某啲言論。我唔肯定會唔會有其他原因。」

阿華坦言，不知道這樣做會不會令女同學感到不受歡迎。他雖然不會因而特別邀請女同學發表意見，但也不會拒絕或者打斷來自女同學的言論。

編輯們後來問及哲學系同學的人際關係。阿華發現了一個有趣的情況：每逢跟系內的男性朋友聊天時，很自然就會聊到與學術有關的話題。「但係近日都認識一個讀分析（哲學）多啲嘅女生，反而同佢傾學術多過其他人」。不過總體而言，阿華發現與女性朋友相處，大多以閒話家常為主，不常談學術。除此以外，阿華亦發現，很多男同學透過互相談論學術問題，挺容易就會「埋堆」。阿華懷疑這就是系內的讀書組【2】大多由男生組成的原因。「我可能join過五六個咁樣，每group可能都四個人以上，好似淨係見過一個女仔。」

談到哲學系學生課外的情形時，阿華想起自己參與不同聚會的經歷：「有時佢哋喺聚會嗰陣時會講『女仔翻去煮飯啦』或者『翻去斟酒啦』……『女人講嘢冇意思』咁樣，我聽過吓類似咁嘅講法會出現。」在編輯的追問之下，阿華憶起，每四五次參與不同的聚會時，就會聽到類似的言論。「那你有什麼反應？」我們的編輯問。「我覺得有啲唔Appropriate。我見過有同學出聲話咁樣係唔好，但喺有時會俾人覺得開唔起玩笑。」阿華亦坦白自己當刻沒有制止這件事。

這樣看來，作為一個在哲學系讀書的男性，亦不難觀察到系內的性別情況確實有其弔詭之處，例如上課發言、朋友圈子、系內男女分佈都是以男性為主。雖然觀察到這些現象，但問到具體這些現象的成因為何，阿華自言不瞭解，只能猜測其因，亦沒有動機推動他去深入瞭解這些現象的成因。除了個別發表性別歧視言論的學生外，似乎大多男性對女性沒有任何惡意，但行動時也不會特別考慮性別方面的問題。男性作為學系成員的大多數，較少遇到女性同學因性別分佈不均而會遇到的問題，較難與女性產生共鳴，也許在無意之中塑造出對女性不友好的環境。最後，編輯們問阿華對於哲學系沒有開設女性主義哲學的情況有什麼看法。阿華答道「我係覺得有啲奇怪嘅……但我覺得就算唔學呢啲嘢，都對我嘅學術興趣或者學術能力冇太大嘅影響。我都冇特別要求，或者覺得呢件事（女性主義哲學）要喺大學嘅哲學系裏面。」至於什麼學科是哲學系學生必定要讀的，流行的説法會説學生先要讀哲學四大中流砥柱：形上學、知識論、倫理學、邏輯，再輔以哲學史以理解古今中外主流的哲學理論。其餘的哲學領域並不是不重要，但並不是每個本科生都一定要讀。阿華的回答與主流看法相同，這似乎與前文（《「純粹理性」批判》）所説的其中一點有關：相比起其他人文學科，哲學似乎較少思考其方法論是否有忽略弱勢視角的問題。而哲學史傳統上也只是關注歐洲的哲學思想【3】。這些對弱勢者視角的思考，正正就是批判理論、女性主義哲學等關注的主題。假如前文的論點是有理的話，也許這種哲學教育正好有份促成哲學缺乏其他視角的問題。

【1】一個保存了近代大部分當代哲學文獻的資料庫網站。每隔數年會向全球的哲學系進行問卷調查，以瞭解當代哲學研究的發展趨勢。

【2】中大哲學系傳統。一羣同學會定時聚會，討論某本哲學書。某些讀書組是由研究生帶領，但也有很多是本科生們自發發起的。形式與Tutorial相似，有人負責匯報、有人對之發起討論。

【3】不過中大哲學系除了要學西方哲學史外，也要獨立修習中國哲學史。